老人怔了怔,晃了晃不清醒的脑袋,眨了眨龌蹉的小眼睛,从带着愤怒的醉意变成依仗着醉意的色欲。
老人坐在我身边,一只手要糊过来,我一只手再次拍掉他的手爪,另一只手重新戴上面纱。
“带上干什么,摘下来摘下来”那有些枯槁的手抬起来要撕我的面纱,手到了面纱处又停了下来。
“对对,不给他们看”老人又色眯眯的收回了手。
“我们能去房里么”我没看他的样子,偏头说道。或是这嫌弃的样子在他的眼里硬是成了娇羞的模样。
“走,走,走走”一张嘴,满口的酒气和菜味儿,我忍着不作呕。
老油条就是老油条,深谙这世道的行事之道,几句话,几个引子,几块铜钱就买通了几个管家丫鬟,可再老的油条,都免不了被炸不是么。
进了房我一脚踹翻了他,他匍匐着想要起來,我用脚后跟狠狠砸了他的头。
打了一声咯,昏了。
我一路躲藏,闪避着过路人,直直的奔向了喜房。
自不知什么时候在宴席上看不到了那张家公子,我就担忧得很,闵琳显然不善甚至不会武功,这一吃亏,还了得。
刚近了屋子,便听到里面桌椅碰撞和闵琳惊喊的声音。我顺手干掉门口的保镖踹门进了屋。
闵琳的盖头已经铺散在地上,细细的流苏此刻寂寥又惊慌。张家公子手持一把皮条,对着半坐在地上的闵琳。
闵琳已然衣衫不整,与其说是被剥的,不如说是被打的。
看这景象一股气从心底腾的窜了上来,一抬手,千万只蝴蝶飞涌过去,把这个狐狸男包成了一只茧蛹,在里面呜嗷乱叫着。
我稍纵着魂息,依着当初小秋交给我的医法,给闵琳处理着皮肉伤。
我回身扫了一眼茧蛹,紫蝶稍动,下一秒便听不到他的呼喊。门外的保镖也在紫蝶飞去后站了起来,一如之前守着着大喜房。
“好了”我看着痊愈的皮肤,扶闵琳站了起来。
方才的惊慌已经消失在了闵琳的脸上,她尴尬的笑了笑。
“我们离开么?”她问我。
我摇摇头。
“还不是时候,你还不能被发现消失。”
念及安溯的安慰,闵琳即便眼神中有着惶恐,仍点了点头。
“可,可他们来查房怎么办。”闵琳脸颊微红,略显支吾的说。
“查房?洞房花烛夜还要查房?”我惊讶的看着他,细想来,无论是犬牙还是离王,谁要是来查房,可不得掉脑袋。
“恩,金楚国都是这样的,洞房花烛夜会有双方长辈来查房。不过只是走个形式,看一眼就会走。”
“……”我一时语塞。
我挥了挥手,大茧蛹挪到了屋子屏障后。
“那你只能被这个男人压着喽”我看着闵琳,眼里有着些许玩味。
“啊?”闵琳看我像是认真的“不可啊,不可啊”她频频摇头。
“他不可,我可么?”
“你?”闵琳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我混了混魂息,一刻钟的功夫挑出了一张脸皮,糊在脸上,张家公子。
闵琳惊讶的看着我,好一会儿才指着我的身子说“可这身形。”
有被挡着,应该无碍,我主要把脸露出来便可了。
“恩”闵琳点点头。
我和闵琳坐在屋内,没什么说的,也无人打破寂寞,静静的等待查房,或者……紫蝶传来的消息。
大婚当即,安溯的命,更是无所着落。
月光渐渐拂扫入屋内,此刻的闵琳手拄着头,再清冷的外貌,也遮不住那惆怅和焦躁。
好似新打捞上来的鲤鱼,放在按板上,时间就像刮鳞刀,一点一点撸掉身上的鳞,血流不出,却痛的发疯。
紫蝶每颤动一下翅膀,都会惊得闵琳欣喜若狂的望去,久而久之,紫蝶便不敢动了,像个工艺品一样,立在桌角。
“他不会被憋死了吧”闵琳突然询问张家公子的情况。
“你怕他死?”我问。
“不怕”闵琳轻描淡写的说。
“那就无须询问。”我仰在藤椅上,继续闭目休息着。
门外传来零碎的脚步声,约有三人,我起身三两下剥掉闵琳的外衣,尽可能凌乱的丢在地上,把她扔到床上,我转进被窝后拥着她闭上了眼睛。
我只露了多半的头,脖子以下全被被子遮上,闵琳则酥肩毕露,刚刚遮上了胸。
“就这样睡着?”闵琳问我。
“恩”我应和。
“手镯怎么样了”我问她。
“拿到了”闵琳迟疑一会儿说道。
“给我”我在被里摊出了掌心。
“在盖头里”闵琳小声说。
细想,那盖头上珠光翡翠,大抵是藏在里面。
门外的保镖让开了身子,门打开了一条细缝,灯笼的火光窜入屋内,映着红烛倒有些暧昧的玩味。
同一时刻紫蝶突然蒲扇到我的脸上,翅膀重重的拂扇着我的脸,我睁眼,那门已经打开了一半,我扯下脸皮跃到门口,拽住刚踏进一只脚的女人甩到了屋里。
后两个人显然惊呆了,迟迟未进屋,我窜到他们身后两脚踹了进去,双手交叉合十,顺着魂息一张,一张鬼火交缠着蓝色火焰的网将三人附在了墙上。
“你……”一个男人刚想开口,蓝色火焰直窜他喉咙。见他动了动喉结,吓得不再作声。
拎起一旁被蓝火卷起的闵琳,我飞了出去,回身一把火扔进了这宅。
“别!”闵琳看那蓝色火焰直坠入大宅,惊恐地说。
“不会有伤亡。”我安抚她。
“那你这是做什么?”闵琳无法理解的看着我。
“大概是等长了,心里憋得难受。”
落到几公里外的街上,我放下了闵琳。
“呵,你真是不可思议。”闵琳整了整我的衣服。
“这个逃婚可还成功?”我问她。
“可以。”劫持加纵火,无人敢得罪的撒旦帝国王族人,掉了牙齿只能往肚子里咽,还要自己平息事端,压制事实传散。
“琳儿”疲倦憔悴的声线,夹杂着一线的喜悦竟显得如此有活力。
闵琳回头,看着衣衫褴褛的安溯,捂着嘴,眼泪像水龙头毫无美感的流了下来。
我接过紫蝶载着的银色手镯戴在了手上,走向狐宵。一起背对这对小情侣,怕过度的恩爱和腻味让我毛骨悚然。
“我来时看到大宅烧了,确是个不错的方法。”狐宵对我说。
“其实当时我只是想烧了大宅平复我的心情,你可知等了这么长时间,心里憋屈得很。”
“那你还真是随性。”狐宵笑道。
“其实有时候顺着心情做事就可,很爽快。”
“恩”狐宵点头,想了一会儿。
“我和安溯应是在金楚国待不成了”闵琳的声音从身后想起,我回身看她。
“这段时日,多谢了”闵琳和安溯行了个礼。
“既然都是要出金楚国,我想我们还是有段距离顺路的”我对闵琳说。
闵琳有些惊讶的看着我。
“一起走吧”我拉过闵琳的胳膊。
“这里正是通向西擎天国。”安溯微眯着眼睛说着。
西擎天国?痕久的家,母亲的第一个归宿,若那可以称之为归宿的话。
“你意下如何?”安溯又问我。
“可以”
我点点头。
“如歌姐,你是撒旦的人么?”路上闵琳问我,我看她的样子,应是很早就想问了。
“是。”我点点头“不过已经脱离了撒旦帝国的体系。”
“为什么?”闵琳问我。
“说来话长了”我咧嘴向她一笑,这说来话长,我没有耐心去说。
“恩”闵琳知趣的不再询问。
在西擎天国找了家当铺,闵琳当了那奢华的盖头换了一大笔银子,我们选了个院落买了下来,算是有了自己的宅子,又进了大量的家具饰品,富丽堂皇的装扮起来。
进进出出的佣工搬运着丝绸料子,我还打探着这西擎天国最好的裁缝。
“你这是打算久住?”狐宵问。
“想住一段时间,但不想久住。”我回他。
“那你为什么要买个宅子?”狐宵提着语调尽显不可理喻的看着我。十分担忧闵琳交于我所有银子的后果。
“因为不想住客栈,正巧也有钱买个宅子,为何不买。”
“你知道这样很无规划么”
“随心就行了,有必要一定要规划的清清楚楚么。”不想继续这对话,随心所欲不顾后果的生活方式,有何不妥。
“若哪天急需钱怎么办,要留些未雨绸缪。而且如果短短几天就花光了,哪有钱维持之后的生活。”
“风来将档水来土掩,未雨绸缪除了徒增担忧没什么益处。有钱尽管花就好了,花尽了再赚,难不成为了省钱缩衣节食,那可不永远过不上铺张浪费的生活?”
“你也知道这是铺张浪费。”狐宵颤了颤眉没再继续对话,不过我猜,这应是最后一次有钱落在我手上,今后狐宵是不会再让我碰钱了。
入了这宅,安溯一支蒙着黑色眼纱,仿佛真是一个盲人。经时日不短的了解,安溯的武功竟与狐宵不相上下,只是这眼疾一直都是心患。
这一次安溯是打心底要克服了这毛病,即便没有眼睛,也能挥剑自如。
闵琳总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却持家的很,里里外外打理着大宅。
“怎么总是不见安溯。”一日我问闵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