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懂”我回头意味深长的摇摇头。
于是痕老先生本是收一个徒弟,却额外跟去了三个跟屁虫。国王和痕大将军不愧是挚交,收个徒弟都要大摆宴席,在贵宾席上看着大殿上起舞的舞娘,想起当日的自己,应也是这般模样。
“自认阅美人无数,竟不知有如此清丽纯美之人,高贵无邪的气质,真是令人陶醉”一位王爷模样的人在对面举杯,看着闵琳感慨着。
“想必旁边的美人也一定绝色不凡,不知能否掀去面纱一睹芳容。”又转向了我。
“王爷过奖了,小女子相貌普通,不值一看。更比不过这宫中的万千佳丽。”我回应着。
“既然如此,小王也不多求。只是……这眼睛……是本王几千年来遇见的最好的风景。”
我低头看着茶杯中茶水映出的双眸,微微叹了一口气。
宴席散了,我没有随熙熙攘攘的宾客一同散去,而是同国王一起留在大殿,周边侍卫侍女遣散,独独留了我们两个人。
“你是说,痕儿在你们那?”老国王微颤着脸上的皱纹,激动地说。
“葬在我们那里。”我点点头。
“枫安对我说痕儿走了,我想痕儿怎么能走,那么英气的小伙子,我还记得他笑起来那么的意气风发,总是想把这个世界踩在脚底下。
他恨我,我知道他不原谅我,我害了他母亲,也辜负了他,霏衣一生的没有名分,而痕儿也因为避嫌过继到了痕长生那里,却因为是继子,族谱都没有他。
我就想,要让他继承我这位子,一直给他留着,留着,要好好补偿他,可他还是不原谅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老国王老泪纵横,在忏悔中抖动着身子。
“为何不曾见痕久的灵堂?”我问老国王,无论如何,痕久也是西擎天国的大功臣,大将军,若不是他,西擎天国可能早亡于离国军下。可在这西擎天国待了如此久,却不曾看到,听闻痕久的消息,仿佛痕久从来不曾出现过。
“痕久走了的事只有我知道,痕长生都不晓得,百姓更是只知道他们爱戴的大将军痕久,为了世间大义在战斗。”
“怕他的死搅乱了民心么”我问。
“没错,你不知道,痕久在国人的心中是怎样的地位。民族不可无英雄,与其说他死了,不如以为他活着,只是见不到罢了。”
我在心里讽刺,生前,自己的孩子无名无分入不了族谱,死后,自己的孩子也要在阴暗的角落里连一座坟一块碑都没有,这就是一个父亲的忏悔,一个父亲的自责。
“我有个不情之请”老国王对我说。
我看着他,不想接这话,也不想帮助他所谓的不情之请。他眼中的悲怮、痛苦如此真切,却激不起我丝毫的同情。
“能否……带痕儿的尸体回来,安葬在这里。毕竟这里才是他的家。”老国王见我不语,说出了他的请求。
“不能”我回道“这或许并不是他的家,他也并非想回到这里。若这真是他的归宿,他为何云游四海,即便无家可归也不愿回来。广交朋友称兄道弟,与其说是喜交友,不如说是内心对孤独的恐惧,对没有家的失落。”
老国王听后语塞,说不出什么。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在此时有些辛酸,也有些滑稽。
“王上,我能否冒昧问一句,霏衣对您来说,究竟算什么?”我直勾勾的看着他的眼睛。
老国王愣了愣,没料到我会提及霏衣。他想了想,摇摇头。
“她是个很漂亮的女人,也很迷人”良久,老国王才吞吐出了这句话。
我内心有着痛,母亲你终是辗转于几个丝毫不爱你的男人中,在他们眼中,你只是个漂亮的女人,玩起来心欢的女人。而偏偏辜负了爱你的凤凰,他为了你可以不要江山不要名誉,那才是真正的痴情儿啊。
“我无法将痕久带回来,我只是希望,无论生,还是死,他都能在他想在的地方。但我们可以做一个交易。”
“交易?你说”老国王点头说着,似是已经要答应下来。
“给霏衣名分,无需是贵妃王嫔,只封为一品国夫人,造雕像,公布她是痕久之母,传散她的美德,让她名垂千史。无需造痕久的墓,但塑雕像,建寺庙,将痕久作为神明一样供奉。此举顺应民心,无所忧患。”
老国王皱着眉头没有首肯,也没有拒绝。
“我用痕久死亡的真相做交换。”
“真相?”老国王惊讶的抬起头,眼神中甚至有着愤怒。“痕儿他不是战死的么?枫安说他是任务中战死的。”
“他是被害死的”自那日看到哥哥的尸体,我就知道他是被害死的,我没有过多纠缠这件事,我知道枫安会阻止我,干扰我。如今,我能毫无忌讳的说出心中所想的人,是他的父亲,至少在痕久的死上,我们站在一条绳上。我们都爱痕久,可我们的爱,都不够彻底,有着太多的牵绊。
“谁?谁害死的!”老国王拍案而起,仿佛我说出是谁,他就要举刀杀过去。
我摇摇头。
“你也不知道?”老国王眼神暗沉下来,带着久经风雨的颓废。
“但我一定会查出来的。”我定定的看着他,我从未置痕久的死为任务中死亡一样平常。痕久当初找来,或许真的是因为任务而途中路过,可那可能性极小。
痕久出发任务,从不会如此草率,当时的样子,简直是急于告诉我什么消息,甚至来不及整理和准备就当即出发来找我。他当时确是有话要对我和犬牙说,而且那话很重要,很急迫。
若不是当时的我腻在和犬牙的暧昧中,忽略了哥哥的焦急,没有坚持让他说出来……
有时回想起来,甚至感觉,他将要说的话,或许会将我和犬牙的人生彻底改变轨迹。可是我们没有听到,第二天他的惨死,弛时机恰好的到达,枫安的惋惜和终是无所动作,不得不让我去猜疑。
即便有可能是被仇家或者任务中的人残杀,还有一种更为妥帖的可能,那人想阻止痕久对我和犬牙说话。
而在我、犬牙、哥哥三者中联系的,一直以来得迹象,我不得不去动摇我对枫安的忠心,不得不去怀疑,即便我的内心深处,不想去怀疑。
枫安着实太让人捉摸不透,正如他对老国王说的谎,我多次听到他说与旁人的谎言,即便这谎言合情合理,是最佳的答复,但好似他终是在隐藏着什么,隐藏着他最不想让人发觉的秘密。
“我的痕儿啊,为什么这么苦啊……”老国王一只手扶着额头,我看到布着深纹的眼角有一颗泪珠滑了下来,就像清晨的露水划过崎岖的树皮。
那一晚我头痛得很,始终无法入睡,最终是何时睡着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那是个痛苦的夜晚,离国的大殿,坠落的房梁,炙热的火焰,死亡的沉寂……就差一点点,那鬼火就要窜到我的脚腕,我就要烧死在这不休不眠的火海,我就要了解了这一生的恩恩怨怨。
我猛地坐起来,湿透了的头发,潮湿的被褥和枕头。我僵硬的下来换了一身衣服,擦着汗水,躲避着仍残留在心中的恐怖和绝望。
我究竟恐怖什么,我究竟绝望什么,我至今不明原因,为何这梦,缠着我不放。那段过往,我明明已经放下了啊。
“昨晚没睡好?”狐宵看着我浓重的黑眼圈问道,闵琳也看着我,面露心疼之色。
“家常便饭了,这次更严重些。”我有气无力的说着,此时维持我生命的,大概就是狐宵做的这一桌丰盛的早餐了吧。
饭后闵丽和安溯去找痕将军,狐宵回来房间,我屁颠屁颠的跟在狐宵后面。
“你干什么”到了房间门口,狐宵转头问我,满脸的狐疑。
“好奇”我看着他说。
“好奇什么?”
“你主人只是让你与我结伴同行,却没让你照料我,你如此关照我,也肯定是因为你那主人。我同你主人认识么?你主人叫什么名字啊?”
“你想多了”狐宵转身要开房门。
“怎么会,你肯定不是乐于助人的类型啊,尤其是我这种生活自理困难的麻烦包,以你的性格应是唯恐避之不及的。”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狐宵开了门然后一甩门,把我甩在了门后面。看着面前这冷冰冰的门,我抖抖肩走了。
西擎天国聚集着妖魔界最一流的铁匠,也因此有着“兵器之国”的盛名。我出来采购兵器,狐宵随行,原因是怕我走丢了。
铁链,剑,刀,枪,盔甲,手刀……
我捉摸着所有兵器,判断着他们的外形和构造是否能最好的契合我的魂息。
“为什么一定要买兵器?”狐宵问。
“当然要买,哪里有没有兵器就上战场的?”
“你之前不是也没有。”
“所以我一直很焦躁啊,总感觉缺点什么”我拨弄着摊铺上的羽扇。
“你不是有它么”狐宵说。
“有什么?”我抬头。
顺着他的手指,我看到一直伴随着我的紫蝶。我噗笑出声。
“它是蝴蝶啊,怎么能当作武器。”
“我倒是觉得,它是为你量身定做的武器,难道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