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比陈翰功还倒霉的人,暂时还不存在。
在水温和所处情况基本相同的情况下,陈翰元和曹况在第二天清晨的时候,就已然接连转醒。
裘神医经过细致的诊断,好一通望闻问切之后,终于断定:他们两个人,不仅脱离了危险。而且,因为人家常年下地干活的缘故,身体状况,不知道比陈翰功那个天生瘦弱的家伙好了多少倍。只要休息个两三天,就会没事了。
古人云: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
果然是很有道理的,在小水塘险些丢了性命的陈翰功,经过大半个月的努力,总算是等到这两个家伙主动露出马脚。而刚刚从鬼门关转悠回来的陈翰元和曹况二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等待他们的,将是全族的审判。
现如今,还是封建的家天下时代。家族的概念,在绝大多数人心目之中,都无疑有着极高的地位。
这就意味着,如果在全族审判的时候,给他们二人定了死刑。那么,不好意思,即便是假期将至,坐票紧张的时候,地狱列车的站票,也总能给他们抢到两张的。而且,没有任何人,将为他们的死负责。
陈氏宗祠,又称“报本堂”。
庄严肃穆的供桌之上,供奉着绣湖陈家始祖陈时璧,及其下五代十几个列祖牌位。
陈氏本家,人丁一直单薄。
到了陈翰功他们这一代,更是少得可怜。
偌大的陈家大院,却只有兄弟四人居住。其他的人,即便是陈氏,也是图着陈家的房产、田地,才纷纷投上门来的。
“小二爷,人都已经押到门口了。您看……”
略带喜色的声音,将胡思乱想的陈翰功,从纷乱的思绪之中,扯了回来。
这是绣湖陈家开祠堂,动家法,刘世贵这个外人自然不好在侧。但陈翰功的病情尚未痊愈,行动不便,身边又离不开人。于是乎,陈永庆便自告奋勇的担当了这个跟班的重任。
“带他们进来吧。”陈翰功一手拄着额头,坐在供桌前的太师椅上,面色颇为疲乏。
得了陈翰功的吩咐,陈永庆走出门去,又是好一通耀武扬威。
他现在的腰杆子,可是彻底硬起来了。你说他是狐假虎威也好,狗仗人势也罢,反正,在这场陈家人与外姓人的争斗之中,这个“无为而治”的家伙,可算是捡到大便宜了。
正为自己有一个老谋深算的对手,而感到发愁的时候,却意外的知晓,他原本的那个强劲对手,自己折腾来折腾去,竟然就把自己给折腾死了!
换了谁,肯定都是激动难耐的。更何况,是胸中本来就没有什么城府的他?
好半天,当陈翰功要见的两个人终于被押上来的时候,五花大绑的模样,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生气。
“大哥——”
稚气的孩童声音在身旁响起,陈翰功挑了挑眼皮,正看到陈翰卿这个小子飞扑过去的身影。
“翰卿,回来。”陈翰功肺里难受,说话也有气无力的。
“二哥……”陈翰卿回过头来,叫了一声。眨眨眼睛,有些委屈的瘪了瘪嘴,双手却抓住了陈翰元的袖子不肯放开。
“唉。”陈翰功轻轻叹了口气,冲身侧的陈翰邦递了个眼色。
陈翰邦会意,跑过去,低声哄了好一会儿。
想是陈翰卿看看二哥阴晴不定的脸色,也有些害怕,最终,还是顺从的跟着陈翰邦,回到了二哥身旁。
看着站在面前的两人,陈翰功轻轻咳嗽了两声,抬起头道:“在座的各位,都是我绣湖陈家各家的当家人。近日发生的事情,想必也都知晓了。那……翰功也不再赘述了。现在只向诸位问一声,这二人,到底该如何处置?”
陈翰功话音刚落,下面纷纷乱了起来。
陈家的宗祠,按理只有陈家人才能进入。但今天情况有些特殊,曹况这个外姓人也在此一同受审。因此,旁听的,还有不少外姓人的代表。
尽管曹况的所作所为,让人寒心,但他毕竟是外姓人之中的领袖。地位嘛,虽然已经不稳,但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儿的。
陈永庆看看周围众人的表现,两只眼睛滴溜溜一转,上前大声道:“小二爷,自老族长走后,一直是您代掌族长之权、此等危害我族人的害群之马,自然要您来处端,才算是公平啊!”
“哦?我说?”陈翰功淡淡地乜了他一眼,目光转向安静下来的众人,“你们呢?也是一样的意思么?”
人群之中,半晌没有杂音。
在陈家人眼中,陈翰功这叫“三年不鸣,一鸣惊人”,这是要给陈家人做主了。
在外姓人心里,则还抹不去陈翰功喜欢和稀泥的性格,忍不住期盼着,事情在他手上还有转机。
众人的心思,被陈翰功几眼看个清明。
但是,就今儿个,陈翰功却偏偏不想让他们如愿了。
稀泥,他和的已经够多了。现在,是该砌墙的时候了。
“诸位都不说话么?”陈翰功扫过众人的眼神中,略带了笑意,“那好,既然诸位都不说话,那翰功也就理所当然的认为,诸位都是同意,这件事情由翰功一言而决了。好,请诸位记住翰功一句话,既然现在不肯出声,那么,在结果出来之后,就请对这件事情,永远保持沉默吧。”
陈翰功说着,一撑扶手。陈永庆见状,连忙上前,扶着他站了起来。
“曹大哥。”在陈永庆的搀扶下,陈翰功缓缓走到曹况的面前,“我自问与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什么一定要置我于死呢?”
曹况扭过头去,一副“要杀要剐随你便,反正我不说”的样子,看起来很酷,但也同样很危险。
陈翰功笑着点点头,本来也没指望他搭理,“按照我陈家的族规,谋害族长,当处……剐,刑!”
血淋淋的字眼,从陈翰功的口中,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
就连一脸笑意的站在旁边看笑话的陈永庆,一时间,也不禁变了脸色。
但陈翰功所说的,又并非是凭空杜撰。
谋害族长,在任何一个家族都是十恶不赦的重罪。就算是减一等,也是杖毙、活埋、溺水,绝没有活下来的机会。
只是,从陈翰功口中说出来……
众人投向的陈翰功的目光渐渐变了,从来都没有注意过,这个十三的孩子,竟然能说出这样残忍的话来。
行霹雳手段,果然,是不分年龄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