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国皇城因为两国太子的到来热闹不已,不少人开始蠢蠢欲动,这段时间殷爵等人可谓是忙的团团转,手下的势力更是每日都会把消息带进皇宫,渐渐的,邺国的朝堂有些乱了,然而这一切,身在始帝陵寝的殷熹毫不知情,九转玲珑阵的九世轮回,在第二世结束之后还能醒来的殷熹却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再没有醒过来,每一日那位老人都会去看看殷熹,瞧见她身上越来越多的伤痕后忍不住叹气,无奈之下只能随手将药粉用内力随意倾洒在殷熹的身上。
第三世,因为那人的三拜九叩,她心神崩溃陷入疯魔,这些在那人看来都不重要,至少人还在,他们两个人还有余生可以相守,昏睡中的殷熹就仿佛灵魂出窍,她依稀记得那个疯魔的自己再也没有清醒,却在那人死去的下一刻,躺在那人怀里悄无声息的没了气息。
一天一轮回,在这种忘了自己原本是谁,经历过什么,发生过什么的前提下,殷熹逐渐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过客,看着梦里的那个人顶着与自己一模一样或是七八分相似的容貌经历着那些她无法经历的那些人事物,每一个身份对她来说都是新奇的,那些折磨,痛苦,泪水,绝望,让她痛不欲生,那些喜悦,幸福,兴奋,满足,让她心怀温暖,那些阴谋诡计,陷害算计让她从一开始的无法接受到最后的习以为常,这一切的一切,让她的心时暖时冷,到最后渐渐化为顽石,再不会轻易动摇了。
到了最后一天,这最后一世,她出生江湖却背负血海深仇,为了复仇她无所不用其极,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人若伤我,我必百倍奉还,就这样,她成了江湖里人人口中的魔女,姿容绝世却心狠手辣,可以面不改色没有理由的屠你满门,也可以因为看你顺眼而满足你的所有愿望,随心所欲,无所畏惧,而就在她身死之前,属于殷熹的一切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看着眼前围剿她的那些人,她仰天大笑,最后举刀自刎,向后坠下悬崖。
下坠的过程中,弥留之际,那之前的八世轮回如同海市蜃楼一般在她眼前流转:
第一世所为的天才,被人收为徒弟,辈分极高,却因为女人的嫉妒,宗门的冷血而成为牺牲品,受尽折磨之后一心求死。
第二世所谓的公主,却因别国皇子的算计成为了一枚棋子,沦为乞丐受尽苦处,被欺瞒一生惨淡收场。
第三世所谓的重生,爱恨纠缠,爱越深恨就越深,却因为那人的三拜九叩,那一句“我是一条狗”而心神崩溃,自此疯魔。
第四世不过一介女私塾,名气颇大,被达官贵族召入府中当先生,冷眼看着那些后院女子间的勾心斗角,阴谋算计,到最后明明什么都没有做的她却成为了牺牲品,就此没了小命。
第五世乃某个国家的女将军,戎马一生,以捍卫家国百姓为己任,她的记忆里只有边关的战火连天,血肉横飞,她将自己的所有都奉献给了家国百姓,孑然一身,无子无女,最后战死沙场。
第六世成了个谋士,身处幕后为主上出谋划策,与那些手握重权的大臣们博弈,在幕后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那些人深陷权利的漩涡不可自拔,却没有想到在真正有权有势的人眼里,她不过就是个有点小聪明的跳梁小丑,在主子夺位失败后被斩首示众。
第七世她是个妖,如同那些奇闻异事里的主人公一样,爱上了所谓的正道人士,为了那人舍了亲人,舍了修为,舍了一切,却换不来他一言一笑,那人的眼里只有那如同出淤泥而不染的小师妹,最后他的桃木剑就那样刺进胸口,如此这番……也不过是因为他所以把命也给舍了。
第八世的她是个女佞臣,迷惑君王,扰乱朝纲,导致百姓民不聊生、怨声载道,许多清廉正直的大臣无法容忍她这样祸乱朝纲,想要扳倒她,却因为她的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流放的流放,抄家的抄家,斩首的斩首,直到那一任帝王驾崩,新帝登基之后,新帝下旨将她千刀万剐。
这种种经历再结合她如今这一世,当真是世上所有的一切幸与不幸都被她经历个遍,那些求不得,爱别离,那些贪嗔痴爱恨,还在下坠的她嘴角勾起一抹嘲弄讥讽的笑来,却在回想起那样一个人时,一颗顽石般的心有了丝丝动摇,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那人脸上的笑容,被她深埋心底无法忘却,她不明白为什么九世轮回都会有这么一个人陪在她身边,明明她的面容都会有所不同,那个人从未变过,未等她想明白,那最后的一口气也消散了,眼前渐渐灰暗,直至漆黑一片。
第九日过去了,那位老人再一次出现,九转玲珑阵已经关闭,他走到殷熹沉睡的棺椁旁,看着里边的人脸上带着和蔼的笑意,墨隐已经醒来,跳出棺椁来到了殷熹旁边,看着还在沉睡的她一双冰蓝色的眼睛疑惑的望向老人。
“她与你不同,阵法主要作用在她的身上,即便结束了,短时间她也无法醒过来,邺国皇城里还有很多人在等她,她不能在这里久待,外边有人在等她,你驮着她除去吧,那个人会照顾好她的,这个锦囊你交给那个人吧。”从袖口拿出一个青色精囊挂在墨隐的脖子上,老人抱起沉睡不醒的殷熹,看着她血迹斑斑的衣衫眼中有些许无奈,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在墨隐的背上,这是殷熹必须要经历的,还好…她活下来了,没有迷失在里边。
“嗷呜…”墨隐明白以后它恐怕都不回来了,留恋的看了四周一眼,呜咽一声之后驮着殷熹离开,这里边的阵法早在开启九转玲珑阵的时候就已经关闭了,不用担心胡乱走动会手上丧命。
那一扇镶嵌着无数珍珠玉石的大门再一次的开启,漫天风雪,冰冷的风吹过,墨隐感觉到背上的人似乎在发抖,只能随便找个方向跑着,它需要找个地方躲一躲,殷熹失血太多,若是再受了寒,恐怕那条小命真的会保不住。
白茫茫的雪地里,一只全身漆黑如墨的豹子驮着一个满身血迹昏迷不醒的人奔跑着,也许是运气好,它随便找的方位恰好是於殊安排的人守着的地方,黑色在雪地里格外打眼,远远的于安就看见了墨隐,也同样看见了它背上那个浑身血迹,生死不明的女子。
“于博,你快去通知世子,敏国公主出现了,我跟着那只黑豹,路上会留下信号。”对身旁的于博说完,那于安就从藏身的地方跃下,厚厚的积雪倒是掩盖住了些许声响,再加上墨隐急着找地方躲避风雪给殷熹取暖,倒是没有注意到那细微的声响,施展轻功,于安隔着一段距离跟在后边,路上倒是留了不少信号。
随便找了个山洞,墨隐放下殷熹之后咬开一直被殷熹背着的那个包裹,里边还有一套贴身衣物,扯着衣角盖在殷熹身上,把边边角角塞严实之后它窝在殷熹身边,把自己柔软的肚皮贴过去,那温暖的热度让还在昏迷的殷熹下意识的贴过去,身体蜷缩着把冰凉的手脚贴在墨隐的肚皮上。
“公子,就在里边。”这个山洞很浅,外边时常会有雪花飘进来,墨隐听见有人说话,冰蓝色的眼睛转为凶狠。
“唔……”这时,那昏迷不醒的人呢喃着,皱眉,一双手胡乱扎了几下,那双凤眸睁开了一条缝,而洞口同时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
那人的身影渐渐出现,墨隐凶狠的眼睛在看清楚那人的长相时闪过了疑惑、喜悦、嫌恶、愤怒,很复杂。
“你……”脑中一团浆糊的殷熹费力的睁大眼睛,那人一袭云纹墨衣,迎着漫天风雪走来,近了,近了,在看清楚他的长相时,眼中的神色格外复杂,那若阳春白雪般高不可攀的人,有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你可要欠我一个天大恩情了。”那人走上前蹲下,风姿清雅,与此时衣衫褴褛,伤痕累累,狼狈不堪的殷熹成了鲜明对比。
“你…又要…算计我。”九世的记忆让殷熹的脑中乱成一团,眼前这人熟悉无比,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她看过太多不一样的色彩,现在的她以为自己是第二世的那个小乞丐,遇见了身为靖王的他。
“算计?公主说笑了。”那人笑了,这话让殷熹眉头紧皱,这话……不对啊。
“呜呜。”墨隐抬头咬住来人垂下的衣摆,前爪抓了抓挂在脖子上的锦囊。
“给我的?”墨隐的点头让询问它的那人对这颇为灵性的举动有些惊讶,伸手取下那青色的锦囊,打开,里边是一张纸条,展开之后只有一句话:若想知道什么,五年内来始帝陵寝。
“救我。”身体的虚弱让挣扎着醒来的殷熹头脑昏沉,她对着眼前的人说了两个字之后又昏了过去。
“公子?”身后的于安、于博出声询问是否由他二人将殷熹带走,那人摆手,不知怎的,看见如此狼狈的殷熹,有洁癖的他却并不想旁人触碰她。
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盖在殷熹身上,他伸出手打横抱起昏迷的殷熹,不顾身后于安、于博惊讶不已的眼神,朝自己暂居的地方走去,墨隐乖乖的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