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殊火急火燎的赶到玉章宫,他忘了问暗一殷熹在那儿,找了一圈之后才在大厅内殿的一个角落里看见了那个蜷缩成一团的小人儿,在她身边,墨隐同样缩成一团,冰蓝色的眼睛小心翼翼的盯着殷熹,看见於殊的到来连忙冲到他身前,用前爪不停的扒拉着他的脚尖,见他没有反应,直接张嘴咬着他的衣摆把他拉到了殷熹身前。
“你先出去吧。”蹲下身,於殊指着门口对墨隐说道,墨隐明白他的意思,颇为人性化的眼睛看了殷熹一眼,恋恋不舍的走了,小小的内殿只剩下两个人。
於殊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殷熹,彷徨无助,犹如受伤的幼兽躲在角落里独自舔舐着伤口,那双往日里格外明亮的凤眸此刻黯淡无光,愣愣的看着不知名的地方,好半响才轻轻眨了一下。
“殷熹。”很低很低的声音,唯恐吓着她一般,蹲着的於殊一点一点的挪到了殷熹身旁,靠着她席地而坐。
见殷熹没有反应,於殊伸手,将她整个人抱在怀中,在触及对方冰冷的手指时,将她的双手尽数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
“信我。”在殷熹耳边说出这两个字后,於殊就再没开口了,两个人就这样从傍晚坐到了第二日天明,为了稳住殷熹脆弱的经脉,整整一个晚上於殊都在不停的将自己的内力传给殷熹。
“子胥。”春日的阳光透过镂空的花窗照了进来,殷熹黑色衣裙上点点光华闪烁,她终于开口,却是叫了於殊的字。
“我不想相信任何人了,怎么办呢?”那双凤眸终于有了光,感受到环住自己的那双手下意识的抖了一下,殷熹笑了,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她脸上仅剩的那一点稚嫩彻底消散。
“你要反悔?”於殊开口,声线沙哑。
“你看…你们每一个人都瞒着我那么多事,想来我的两位哥哥也是如此吧。”动了动僵硬的身子,蜷缩了一晚上的双腿早已没了知觉,用双手把自己的双腿平放好之后,殷熹反握住了那双一晚上不停给予自己温暖的手掌。
“你就当我反悔了吧,你尚且还能怪我,我呢?我能怪谁呢?”那些人无一不是她的血缘至亲,无一不是她的长辈,她能怪谁呢?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毕竟……他们是为她“好”啊!
於殊调整姿态,让殷熹横坐在他的腿上,阴鸷至极的血色眼瞳看着对方唇上的伤口,抬手轻轻摩挲着,柔软的触感从他指间一直蔓延到心底最深处的角落里,一点一点的安抚了他的情绪。
平复好翻涌的思绪后,摩挲着粉色樱唇的手指渐渐绕到她的后颈,将那无比纤细的脖子圈在了掌心,只需轻轻一个用力,那双凤眸就再也别想睁开了,於殊贴在殷熹耳边问:“你想好了?”
丝毫不在意那只掌握住自己生死的手掌,殷熹双手张开环抱住於殊僵硬的身子,意味不明的说:“有关于血凰印记跟血色眼瞳的记载你也知道,於殊,你告诉我,日后邺国朝堂上的那张黄金龙座旁,是否会多一个位子?”
明明这样亲密的姿态,然而殷熹说出的话却让於殊觉得两人之间隔着一道万丈深渊,那样的记载他也是在第一次进入皇宫秘密觐见邺帝时才知道的,一开始他不信,可是之后的时间里他一点一点的被怀中的小人儿吸引了全部心神,以至于想要得到她的全部信任,想要得到她全身心的依赖,这样的想法无比强烈。
“殷熹,为什么从一开始你就对我无比戒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於殊终于问出了这个一直萦绕在心底的疑问,他能感觉到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殷熹身上的防备,明明素未蒙面,为何她在见到自己的第一眼时身上会有那样深的防备?
“墨隐不是给了你一个锦囊吗?想要知道为什么就照着上边写的去做吧。”知道两人之间的牵绊之后,殷熹自然也能明白那个老人为什么会让墨隐把那个锦囊交给於殊。
的确,那个锦囊里边只有一句话,当时於殊想着上边既然写了五年之期,那么他大可以先处理好眼前这些事之后再去一趟始帝陵寝,可他没有料到自己会被殷熹吸引了全部心神,恐怕……他要抽空离京走一趟了。
“你不愿日后那张黄金龙座旁多一个位子吗?”默默在心里把自己要做的事情都理了一遍之后,於殊反问。
“男子为帝,则有后宫不得干政这一规矩,为何女子为帝则要在自己的龙座旁添上一个位子与自己并驾齐驱?你一心想要得到我的信任,难道只是单纯的想要帮我吗?即便没有那所谓的一生纠缠,为了湛王一派,你也是需要我的信任的,只有这样你才能实施你的计划,才能让湛王一派尽早离开绵州前往皇城,进入邺国的权力中心。”於殊知道殷熹的许多秘密,同样的,她也知道他此番进京所为何事。
“你才来多久啊,恐怕整个皇宫里对你来说再也没有任何秘密,於殊,我当真是有点儿佩服你了,若非暗一将一切都告诉了我,只怕日后你会尽可能的利用我对你的信任做任何事吧。”麻木的双腿渐渐有了知觉,那种犹如千万只蚂蚁啃咬着自己血肉的感觉有些难耐。
“这一晚算是我欠你的。”踉跄站起,殷熹推开了那双想要搀扶自己的手掌,黑色的衣裙皱巴巴的,有些难看,她继续说道:“你在这儿,于安、于博想必就在玉章宫门口等着吧。”
於殊沉着一张脸不说话,他的双腿同样没了知觉,而一个晚上源源不断的为殷熹输送内力,此刻的他不过是强撑着没有昏过去罢了。
“暗一。”殷熹轻唤出声,在她面前,那人突然出现。
“你去将右相大人送到他的两位侍从手上吧。”推开紧闭了一晚上的房门,殷熹的脚步顿了顿,回头对着於殊嫣然一笑,邪肆绝美。“日后,好好当你的右相大人吧。”
在那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一直隐忍着的於殊彻底松掉了憋着的那口气,面色苍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鬓角滑落,双手无力垂下,轻轻颤抖,突如其来的情况让准备伸手扶他起来的暗一脸色微变,掌心贴住於殊的心脉,浑厚的内力缓缓注入。
“你不该在这个时候告诉她一切!”阴鸷的血色眼眸浮现,於殊冷冷的盯着暗一。
“属下知错。”暗一单膝跪下,神色惶恐,若是离去的殷熹见到这一幕,只怕……
“于博未经允许私下传信给我父王,回信你可看了?”浑厚的内力护住了自己即将崩溃的心脉,於殊的脸色渐渐好转,如今的他虽然看上去同常人一般无二,但那碧落之毒太过阴狠,毒解之后即便经过这么多年的调理,他的五脏六腑依旧脆弱不堪,若非有深厚的内力支撑,只怕他这般年纪还下不了床。
“于博传去的信里只说您因为皇太女而耽误了不少正事儿,他唯恐公子被皇太女乱了心神,这才传信给王爷,至于回信,王爷说若是公子能够与皇太女成婚,他乐见其成。”湛王从来都不会插手自己这个儿子的任何事情,于博传信回绵州不过是白费功夫,想到这一点,暗一问道:“是否要将于博遣回绵州?”
动了动双腿,於殊摇头说道:“于博这人我用得还算顺手,并不打算换掉,再说这事儿他也是出于本分。”
暗一点头应下,见於殊能动了,连忙将他扶起来。
“你的内力与我不是同宗同源,如此作为即便耗尽你的内力也于事无补,扶我出去吧。”看着暗一贴在自己心脉上的手掌,於殊冷冷说道,
“是。”抓住於殊的臂膀,二人走出玉章宫的大厅,门口,等了一夜的于安、于博终于等到了自己的主子,刚松了一口气却发现自家公子完全是被暗一提着走出来的,脸色惨白很是虚弱。
急性子的于安直接从上前,伸出二指搭上於殊手腕为其诊脉,在查探到对方体内原本浑厚无比的内力几乎消耗殆尽时,冲暗一吼道:“你是怎么办事的!公子的身子如今全靠内力支撑着才能如常人般行走自如,你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公子差点耗尽所有内力!”
性子沉稳的于博也用一种责问的眼神看着暗一,这人是何身份他们都知道,若非如此他跟于安怎么可能会让公子一个人进入玉章宫。
“于安,你尚且没有那个资格质问我。”面对于安的质问,暗一没有了面对於殊时的恭敬,眼神轻蔑,居高临下的说道:“公子要做的事我管不了,而我如何做事,你跟于博同样没资格置喙。”
“你!”于安被噎住,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
“我的内力与公子不属同宗同源,他的身子拖不得,你二人速将公子送回右相府,皇太女那边我会言明公子的情况,且让公子好好卧床修养。”万分小心的将於殊交给于博,在暗一看来这人有时虽不懂变通,但行事还是很稳妥的。
“告辞。”接过於殊,于博右手抵在其背心处,输入与他同宗同源的内力。
“哼!”于安对暗一冷哼一声才跟于博一起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