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01866188，确实是裘子良的手机号。13501585678，也确实是刘美佳的手机号。但在火化好刘美佳和“裘志鹏”的遗体后，刘国庆就把这两个手机号码给注销掉了。

当天下午，李世凯和朱桂香把裘志鹏带到县医院做了一个全面检查。县医院的医生说裘志鹏应该是失忆了，让他们带裘志鹏去市医院做进一步检查。于是他们连夜坐车，带着裘志鹏去了市医院。

第二天的上午，市医院的医生告诉他们说，裘志鹏患的有可能是解离性失忆症。

“他是不是就变成傻子了？”朱桂香心急如焚地忙问医生。

“不会成傻子。但他的意识、记忆和身份认知功能遭到了破坏。”医生顿了一下，略显于心不忍地扫了朱桂香和李世凯两眼，才接着说，“他记不住的那些事情，是他潜意识不愿意面对的，比如说，可能在他身上出现过的创伤性事件。应该是因为他的年龄太小，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不足以让他承受住他经历过的某些事情，所以他的自我防护意识便让他不去记住那些事情。解离性失忆，是他自备的一把为自己切除创伤记忆的隐形手术刀。这对他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毕竟他太小，记住过于沉重的东西，会让他无法轻松的活着。”

“那他多久才会恢复记忆呢？”李世凯忙问。

“这种病症极少见，发作通常都是突然性的，患者的新我与旧我不会交互出现。一旦发病，就基本会成为慢性病，短时期内很难完全恢复。解离性记忆症的病人，新我和旧我不会交互出现。也就是说，如果他恢复记忆找回了旧我，那他就会忘记现在的新我。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吧，建议他每天写日记，以备万一哪天他找回旧我又忘记新我了。另外，也建议你们一定要多陪伴他，多关心他，尽可能的让他快乐生活，或许能让他早日恢复。”

李世凯和朱桂香心情沉重的谢过医生，走出医生办公室，装出笑颜将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他俩的裘志鹏领回了家。

和杨大志通完电话，裘光明包了一辆面包车，从山城市直接潜回到了家乡：西南市的李桥镇舒坝村。然后，他就断腿毁容，成为了一个困在破房子里的“病老虎”。

对于裘光明的负伤出现，张勇强是这样对钱敏慧和张俊峰说的：“你们裘叔叔是个大英雄，他在抓坏蛋的时候摔断了腿，还摔伤了脸。给裘叔叔送粥的事，你们两个可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因为坏蛋还没有抓住，不能让坏蛋发现你们裘叔叔在哪里，不然他们会伤害他的。我们全家人都要严守秘密，保护好你们裘叔叔。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啦！保护英雄！”兄妹俩昂首挺胸，答得异口同声。

自豪感在他们清透的眼眸里闪耀，他们的四颗眼珠如阳光照耀下的钻石，熠熠生辉。

虽然钱敏慧和张俊峰年岁不大，但为英雄服务的自豪感却让他俩少年老成。他俩口风严密，对任何人都绝不提及裘光明。

偶尔在路上遇到有老师问：“你们去哪里呀？”

他俩都说：“给奶奶送鱼头粥去。”

他俩的奶奶姓宋名桂芳。宋奶奶的祖上是西南市的显赫盐商，后来家族败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宋奶奶的父母还是供她和她哥哥接受了良好的教育。自此，宋家人身上世代沿袭的潮乎乎的盐咸味儿，就从她和她哥哥身上开始蜕变，蜕变成了干爽洁净的书香味儿。

抗日战争爆发后，宋奶奶在北平读书的哥哥被爱国救国的激情燃沸了青春热血，跟着一群山呼“宁为战死鬼，不做亡国奴”的年轻学子弃学参了战。而后，宋奶奶的哥哥不幸在战场上英勇牺牲了。

宋奶奶比她哥哥小10岁，她哥哥牺牲后，她的父母说什么也不肯再把唯一的女儿放出西南市。1956年，宋奶奶嫁给了她哥哥的战友张光宗。张光宗退伍后回舒坝村当了村干部，是个受人敬重的优秀党员。在张光宗高尚觉悟的感染下，宋奶奶用从她祖母手中继承下来的针灸绝技给邻里乡亲针灸治病，从不收取钱财，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善人。

1957年张勇强出生，1970年10月，张光宗在修建腾龙溪大坝时，因公牺牲。宋奶奶顶着英雄遗孀的光环，一个人含辛茹苦的把张勇强养育成人。

受良好家风的熏陶，张勇强是个爱学生敬职业的好校长，更是一个远近闻名的大孝子。他委派钱敏慧和张俊峰给宋奶奶送汤送菜，是学校师生和附近村民司空见怪的事情。所以，兄妹俩为裘光明送鱼头粥，丝毫没有引起学校老师们的怀疑。

张俊峰和钱敏慧闹腾了几分钟后，风稍微小了一些。张俊峰打燃打火机，重新点燃了煤油灯。

煤油灯的正上方，蜘蛛网悬荡在木梁下，摇摇欲坠。蜘蛛夺命狂逃，把蜘蛛网扯出了一个大窟窿。蜘蛛刚刚窜爬上木梁，连结在蜘蛛网与木梁间的最后一根粗蛛丝，便被风撕断了。

蜘蛛趴坐在木梁上，眼望着它的安乐窝无声坠地。

“哥哥，爸爸会来接我们吗？”钱敏慧一面往抽屉里摆放碗筷，一面问。

“肯定会。”

回答钱敏慧的同时，张俊峰从裘光明脚边的垫被下抽出一大捆谷草。将谷草揉搓成团后，他把风的侵入口逐一堵塞住了。

渐渐的，屋里就风微尘落。

玻璃灯罩中，火焰直挺起了腰杆，顺畅地吐着火舌。火光明亮起来，照耀着在木梁上开始重新吐丝拉网的蜘蛛。

“是不是？只要有哥哥在，你就什么事都不用怕！”张俊峰拍着手上的稻草屑，高昂着下巴，得意洋洋地问。

“嗯！”钱敏慧眼泛笑意，她冲张俊峰用劲儿点了点头，又坐上床边的板凳，微笑着问裘光明，“裘叔叔，我给你读海明威的《老人与海》，好不好？”

钱敏慧的问话，把裘光明拉出了对妻儿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