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也懂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但是妈再也丢不起了呀。我的儿，你爸爸年纪轻轻就就丢下我跟你两个走了，现在你又丢下我跟你的一双儿女走了，妈是丢怕了。”

宋奶奶的哭诉，引得麻雀的鸣叫愈发悲凄，她伸手抚摸起着张勇强的名字。

每抚摸一笔画，宋奶奶就哭说一句：“要是俊峰跟敏慧再有个什么不测，妈是活不下去了呀！儿啦，他们两个不听妈的话，一门心思的，就想着帮光明把追踪他害死你的坏蛋给揪出来，给惩治了。”

宋奶奶的手从墓碑滑落在计划上，她一面平整计划，一面说:“勇强，你仔细看一看你女儿写的计划吧，她跟俊峰是捆绑都拦不住的了。光明说，阻止不了就因势利导，他要把他们送到市里面去读书，还要让他们练武术，给他们请家教，把他们培养成真正的文武全才。”

两颗泪水滴落在了计划上。

宋奶奶抬手抹了一把眼眶，继续说：“儿呐，勇强，妈是不是确实太老了？我也知道，我已经没有年轻时候的热血劲头了，把俊峰跟敏慧送去市里接受更好的教育，我是愿意的。我只是担心，他们长大了，万一再瞒着光明擅自去复仇，会遭遇危险的，妈承受不起了呀。勇强，儿子，你告诉妈，到底妈该怎么办？”

像在为亡灵致哀思似的，麻雀们叽叽喳喳地哀鸣不休。

麻雀们说不来人话，但它们的鸟语里的凄婉，无论是坐在坟前的宋奶奶，还是躺在坟里的张光宗和张勇强，都能听得懂。

一只麻雀扑棱着翅膀，围绕张勇强的坟头旋了两圈后，飞落在张勇强的墓碑上。它像能断文识字似的，低头望着地上的计划，叽喳叽喳地说了一通鸟语，又拍扇拍扇翅膀，扑棱着飞走了。

宋奶奶吃惊地望着逐渐远去的麻雀，呆呆喃语：“勇强，是你吗？你看了计划了，对不对？那你给妈讲的是什么呢？”

除了麻雀们的叽喳声，宋奶奶没得到其他回应。

“奶奶！”

“奶奶！”

张俊峰和钱敏慧的呼喊声传来了，接着是他们咚哒咚哒的奔跑声。

“你们怎么来了？”宋奶奶擦拭干眼泪，问叉腰喘气的张俊峰和钱敏慧。

“奶奶，我们错了。我们不该骗你和明爸爸，也不该瞒着你和明爸爸。”钱敏慧看着摆在墓碑前的计划，垂脑低眉的，悄声认错。

张俊峰左右前后探望了一圈，也悄声认错：“明爸爸给我们说你一个人出门了，他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就让我们出来找。我们知道你最爱来这里跟爷爷说话，所以我们就直接跑来了。奶奶，我们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明爸爸在家里训过我和妹妹了。”

“奶奶，”钱敏慧伸出手，搀扶着宋奶奶说，“你起来，地上凉。”

“跪下！”宋奶奶站直身子后，低声而威严地说，“我是拿你们两个没办法了，你们爸爸也给不了我主意。你们自己给他说吧，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张俊峰和钱敏慧在张勇强的墓碑前双双跪地。

“想明白了说，不准再撒谎。”宋奶奶警告说。

“你是长子，你先说。”钱敏慧小奸巨猾，她用手肘捅捅张俊峰的胳膊，悄声怂恿。

“说就说。”张俊峰憋钱敏慧一眼，悄声打击说，“没想到，你也有怂的时候。”

“不要贫，快说，奶奶在等着呢。”钱敏慧又捅捅张俊峰。

张俊峰先头碰地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直起身子，义正辞严地说：“爸爸，我知道奶奶担心我，但是我是我们张家唯一的男子汉了，你和爷爷都是英雄，我不能当狗熊。我向你保证，我会让自己长成有本事的男子汉的，我会保护好妹妹和我自己的，绝不让奶奶担心的事情发生。爸爸，请你原谅我，为你报仇这件事，我不能听奶奶的，我要做。除了这件事情以外，我什么都听奶奶的。”

说完，张俊峰又磕了三个响头。

轮到钱敏慧了，她不安地看了一样宋奶奶，见宋奶奶脸色平静后，她才放心的把头转向墓碑。

磕完三个响头后，钱敏慧挺腰直背地说：“爸爸，明爸爸已经批评过我了，我也跟奶奶道歉了。我和哥哥的想法一样，除了帮助明爸爸和哥哥为你报仇这件事以外，我什么都听奶奶的，也听明爸爸的。明爸爸说，想把我和哥哥接到城里去读书，还让我也跟哥哥一起学武功，我觉得挺好的，我想去。爸爸，我知道你会同意我去的，你让哥哥也同意跟我一起去吧。哥哥不肯去城里，说到城里去了就不能每天下腾龙溪抓鱼卖钱了。我说他目光短浅，他却骂我好高骛远。爸爸，你评评理，是我好高骛远了，还是哥哥鼠目寸光。”

钱敏慧话音一落，张俊峰腾地就站起了身。他指着钱敏慧的鼻子，气呼呼地说：“你，我鼠目寸光？现在没有爸爸的工资了，我不每天抓鱼卖钱，以后我们一家人全靠明爸爸生活？明爸爸是要挣钱做大事的，我们不能当他的拖油瓶，我有能力养你和奶奶。我这不叫鼠目寸光，叫自力更生，你懂不懂？”

“我知道你今天抓了很多，也卖了不少钱。可是你为了挣这点钱，会让你失去到城里学到更多本领的机会。哥哥，你这叫捡芝麻丢西瓜。明爸爸不是都跟你讲了吗，我们两个现在应该把心思和精力都放到学习上，赚钱是他的事。”钱敏慧也站起身，拍着膝盖上的泥土草屑说。

“你们两个不要吵了。报不报仇的事，你们不愿意听我的，但去不去城里，你们必须得听我的。”宋奶奶说。

张俊峰和钱敏慧齐刷刷地，把待命的目光投向宋奶奶威严而慈祥的脸庞。

“去城里。”宋奶奶掷地有声地说。

“太好了。”钱敏慧拉着宋奶奶的手，高兴地说。

张俊峰盯愣着目光，双唇紧闭。

“奶奶跟你们一起去。”宋奶奶又说。

“真的？”张俊峰以为自己听错了，大瞪着双眼问，“奶奶，你舍得下爷爷跟爸爸？”

宋奶奶说：“你们两个比什么都重要。我守了你们爷爷几十年啦，他不会怪丢下他去陪你们的，你们爸爸，他会很高兴我去陪你们的。”

钱敏慧蹦了起来：“太棒了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