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桂香欢喜得差点像小女孩一样蹦起来。但她怕自己兴奋太忘形,吓着了裘志鹏,便尽力按耐住了内心的激动。
朱桂香伸出双手,合掌握抱起裘志鹏的两只小冰手,欣然微笑着说:“阿姨会好好爱你的,叔叔也会。”
裘志鹏漠然地点点头。
“给你起个什么名字好呢?孩子,要不你自己想,你想给自己起个什么名字?”
裘志鹏腼腆地摇摇头。
“你不起?嗯……”朱桂香转着黑眼珠想了想,笑着问,“叫李学涵好不好,学习的学,涵养的涵。”
“你是希望我做一个爱学习有涵养的人,对吗?”裘志鹏若有所思地问。
“对!真聪明!那你愿意叫学涵这个名字吗?”
“嗯。”
然而,不仅如医生所说,裘志鹏并没有变傻,而且裘志鹏的聪明还大大超乎朱桂香的想象,这让朱桂香的心里非常宽慰。
除了不记得自己是谁,也有些安静腼腆以外,裘志鹏再没有其他不好的表现。并且,朱桂香还发现,裘志鹏之所以比一般孩子安静,是因为他酷爱看书,尤其爱看朱桂香的小学高年级数学教课书,那些书上的习题,裘志鹏还嫌太简单了,总咕咕哝哝地念叨说:“为什么就没有难一点的题呢?真没劲。”
裘志鹏喜欢安宁,喜欢看书,喜欢做算数学教课书上的各类算术题,也喜欢思考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对于裘志鹏来说,朱桂香的书房简直就是他的天堂。书房里生着盆木炭火,朱桂香从不让火熄灭。那炭火如同阳春三月的太阳,时刻温暖着裘志鹏的身心。书柜则是最让裘志鹏喜爱的所在,上面的书籍,可以喂养他对数学如饥似渴的热爱。
从堂屋回到书房后,裘志鹏坐到书桌前就拿起铅笔在作业本上写画。写画一会儿,他又暂停下来,转着黑溜溜的眼珠子思考一会儿,思考一会儿,他又写画一会儿,循环往复。
朱桂香端着一个果盘敲响了书房的门。进屋走到书桌前,她问裘志鹏:“学涵,你吃橘子还是苹果?”
果盘里,装着一个大大的红苹果,和两个红橙橙的橘子。
裘志鹏没有抬头挑水果。他咬着铅笔的笔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作业本,聚精会神的沉浸在思考中。
朱桂香把果盘轻轻放在书桌上,端看着裘志鹏画在作业本的公鸡形图案,和图案上的一组组数字。
“你画的是我们的中国地图?”朱桂香好奇地问。
“嗯。”裘志鹏说着,扭过头,抬手指着身后书柜上的《中国地理》,“我在那本地理书上看到过。”
“那上面的这些数字,是什么意思?”
裘志鹏说:“是每个城市的人们,看到春晚电视节目同一个画面的不同时间。我还没算完,可是我不知道,我算好的这些答案对不对。”
朱桂香把果盘放在书桌上,问道:“为什么?你觉得哪里有问题?”
“因为虽然中央广播电视塔在北京海淀区三环中路,和每个城市的直线距离是不变的,但是,光速每秒299,792,458 米这个数值,只是在真空中的传播速度。迈克尔逊和莫雷的光速不变原理,是有假设光的传播介质是真空这个限定性因素的,所以光在空气中的传播速度是每秒30万千米。可是,空气里的湿度和尘埃密度的不同,分别对光速的影响又会有多大,我在家里的物理书上没有查到。所以,我不知道我算的答案是不是正确的。”
八岁的裘志鹏让朱桂香惊讶了,但她惊讶的目光中更多的是惊喜神情。
“那你想弄要明白吗?”朱桂香笑着问。
裘志鹏摇摇头,无所谓地说:“不想。”
“为什么呢?”
“因为我只是喜欢做算术题。物理学的那些千年难题,让物理学家去伤脑壳吧。”裘志鹏的嘴角挂着讪讪的微笑。
“喜欢做算术题。”朱桂香点着头说,“那阿姨写一道数学难题给你做,想不想试试?”
裘志鹏满眼期待,立刻把本子和铅笔推到了朱桂香的手边。
“1+2+3+4+5+6+7+8......+100,和是多少?”
“5050。”朱桂香刚写完,笔都还没放下,裘志鹏就脱口说出了答案。
朱桂香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她不可思议的望着裘志鹏,问道:“你做过这道题?”
“不知道,可能做过吧。”裘志鹏说,“因为你刚刚写完,我就知道该用等差数列求和公式来计算。”
朱桂香惊喜过望。她眼放晶光,试探着又问:“你以前看过德国的数学天才,高斯小时候的故事?”
“还是不知道。反正现在没有看过,书柜上没有。”裘志鹏的眼神略显失望,“他的故事一定很好看。”
“县里的图书馆里有,高斯小时候就做过这道题。明天,跟阿姨去县里的图书馆,看中外数学大师的故事,好不好?”
“好!”
裘志鹏如沐春风,满脸的兴致盎然。
宋奶奶的堂屋里,钱敏慧和张俊峰正兴致盎然着。
钱敏慧看见了她从来没有看见过的景象,张俊峰端坐在堂屋里的饭桌上,看书看得万事与他无关的那般专心致意。
张俊峰的目光如同两条贪吃的蛇,在摊开的书本上逐句逐行地爬行着。他的眼神时而惊讶如见了鬼,时而又惊喜如遇了神。
钱敏慧伸手翻抬起书的封面,是《福尔摩斯探案全集》的上册。这套书的上中下三册他家全都有,是去年他们过生日那天,钱敏慧向张勇强要来的生日礼物。钱敏慧拿到书的第一周就全部看完了,张俊峰却直到现在才看。
“别捣乱。”张俊峰轻轻打了一下钱敏慧的手背,意犹未尽地呵斥她。
钱敏慧瘪瘪下唇,拉开板凳坐下。她把两个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托着腮,一个劲儿的朝张俊峰扇眼睫毛。
张俊峰可不是在装视而不见,他是真的没心思理会钱敏慧的作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