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东江市郊,东盈钢铁集团。
炼铁分厂内,火红的铁水蹦溅着绚丽的火星从高炉内涌出,顺着弯弯绕绕的沟渠缓缓流淌,炉台操作工戴着全罩头盔、手持长长的铁钩在作业,此时正值初春季节,他们却热得汗流浃背,不时要走到呼呼的排风扇前敞开暗红的胸膛歇息一番。
弥漫烟尘中,一群戴着安全帽的记者在车间领导和安技员的陪同下走上了炉台,他们分别来自东江电视台、东江日报社和东江晚报社,正准备拍些镜头与照片,为全市工业企业一季度的稳定生产做全面的宣传报导。
不管在什么地方,规模宏大、产值巨大的钢铁企业永远是重点骨干企业,最能让地方政府关心和眷顾,而新闻媒体也喜欢深入钢企采访和报道,因为这里的数字永远是最亮眼喜人的,这里的画面永远是最具震撼力的。
他们来得不够凑巧,刚刚走上炉台,一波铁水就已经放完了,只能再等15分钟,拍下一炉铁水滚涌的画面。
为了丰富新闻内容,东江电视台的记者拿起话筒现场采访操作工,摄像师很专业地为其指定了靠近炉口的位置,使取景构图和光线都达到最佳的效果。
由于高炉的炉台并不是很危险,只要在放铁水时人不掉进窄浅的沟渠内,一般是不会发生什么伤亡事故的,因此分厂安技员并不是很担心这些记者的安全。
采访很顺利,按照记者的提示,操作工只背了两遍就一次性OK了。
第二炉铁水即将放出,安技员提醒众记者注意安全。
随着液压炉门打开,又一波火红的铁水蒸腾着滚烫的热浪涌出,弯绕的沟渠内又淌满了像火蛇一样游动的铁水。
摄像师不失时机地肩扛着机器扫镜头,他拍摄到的画面很壮观,涌动的铁水,四溅的火星,腾浮的空气,绝对富有视觉冲击力!
忽然,他看到摄像机镜头前飞扑过来一只黑色的小飞虫,像一块脏泥巴似的竟然吸附在了镜头表面,他伸手探出去一扇,虫子嗡的一下飞了起来,却始终在镜头前盘旋。
摄像师咂了下嘴巴,脚步往左挪开几步,企图让镜头避开虫子,殊不料脚下竟然绊到了排风扇的电缆,整个人顿时一个趔趄,连同肩膀上扛着的机器一同摔了出去!
“啊小心!!!”眼尖的安技员立即惊叫着提醒道。
但为时已晚,那摄像师已然摔倒,整个身体如同一块跳板,横在了一段沟渠之上,还未来得及挣扎,身体下面温度高达几千度的铁水已经引燃了身上的衣服。
“啊——”摄像师剧烈扭动着身躯,嘴里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众记者当场吓得疯狂尖叫,惟有操作工和安技员快步冲上,一人抓住一只脚奋力一拖,只听“嚓”的一声轻响,摄像师腰部以下的半截被拖了回来,上半截则一搐一颤地在惨叫声中被火焰吞没,掉入沟渠的肠子在铁水中孳哩孳哩地化作青烟……
……
远林镇,青司塘小区。
随着宠物狗比赛的日子一天天地临近,谭素英的情绪也显得越来越紧张,这次比赛很有可能成为她人生中的转折点,就跟17年前的那场车祸一样,将彻底改变从此以后的生活。
这次比赛的冠军志在必得,不容有失!
所以,必须抓紧时间好好地训练三腿。谭素英在牌子上写了个大大的“3”,举在欠扁面前问道:“这是几?”
欠扁懒洋洋地叫道:“汪汪汪!”
谭素英严肃着脸色点点头,又列了个“100除以2”的算式问道:“等于多少?”
尼玛,想累死老子啊?
欠扁不爽地翻了个白眼,闷着头趴到了地上。
谭素英急了,拿过鸡毛掸子就高高地扬起作势要打:“等于多少!”
欠扁赶紧“汪汪汪汪”地接连叫唤了起来,叫得自个儿都不记得到底多少声了,只觉得嗓子发哑了就停了下来。
哪知谭素英在数着呐!见欠扁停止叫唤了,一掸子就抽了下来大骂道:“不是45!是50!”
欠扁咧起了狗嘴,忍痛再叫唤了五声。
谭素英发愁地皱起了眉头。
昨天她加入了一个宠物群,在群共享里观看了好几段人家拍摄上传的视频。在此之前,她以为自己的三腿是天底下最聪明的狗,可是在观看那些视频时,她当场接连倒吸了几口冷气,那简直不是狗啊——有的会弹琴,有的会下棋,有的会书法,有的会油画,还有一只狗更变态,它竟然会抽烟!而且会吐烟圈!
天呐!谭素英终于意识到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而自己只是孤陋寡闻的井底之蛙!
趁谭素英发呆发愁之际,欠扁赶紧鬼鬼祟祟地逃了出去。
跑到楼下,歪歪它们正各自拴着脖子在车库内无精打采地聊天,而车库门口则蹲着阿勇,看到欠扁从楼梯下来,赶紧站起身嘿嘿嘿嘿地迎上来说道:“你猜我在干嘛?”
欠扁懒得理睬他,冲车库内叫唤了一声:“喂,我去外面溜达啦!”
歪歪和惑惑顿时露出了一脸的羡慕,只有花花叫道:“回来的时候给我捎点屎啊!”
“滚!”欠扁黑着脸转身就往小区外面走,阿勇“诶诶诶”在后面叫唤着,追上来一屁股坐到了欠扁的背上。
“嘿嘿,驾!个得了驾!”阿勇安逸地骑在欠扁背上叫道。
欠扁疑惑地扭头一看,顿时大怒:“你他妈的找屎啊!滚下来!”
阿勇见欠扁露出了一副凶相,便挠挠头问道:“你刚才说啥了?”
欠扁阴狠着面孔刚要提起爪子在地上写字,阿勇便阻止道:“诶你不用写了,每跟你聊一次天,你的爪子就要磨掉一层,看着揪心。这样,你索性教我狗语吧!”
“呜?”欠扁大感意外。
阿勇嘿嘿笑道:“不瞒你说,这几天来我一直蹲守在车库外边听那几条狗交流,一番学习下来,十声狗叫基本上也能听懂半声了!”
欠扁汪汪叫道:“拉倒吧!”
阿勇琢磨了下说道:“你刚才肯定是在说:拉倒吧!”
欠扁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阿勇得意地哈哈大笑道:“我猜的啦!走,三腿,找个地方替我培训狗语,坑我的事情就算一笔勾销了!”
……
夜晚,东江市区内一栋栋高楼大厦亮着通明的灯火,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口口竖立而起的水晶棺材,而这座城市,无疑像是一片布满鬼火的坟场墓地。
位于东江市延陵西路中段的嘉和国茂大厦B座15楼,一名西装笔挺、戴着金丝眼镜的斯文中年男子拎着金利来皮包从一间挂着“江南大成律师事务所”牌子的办公室内走出,在等待电梯时,他的手机接到了一个电话。
“老公,这么晚还不下班呀?”
“这就下班了,刚要进电梯呢。”斯文中年一边接电话一边走进电梯内,一只黑色小飞虫从电梯内飞了出来。
“哦,我要的仙人球你买了没有啊?”
斯文中年刚要按电梯按钮,听了一愣,马上警醒过来,一边说着“哎哟对对对差点忘办公桌上”,一边从即将合拢的电梯门内挤出身去。
换作往常,电梯门肯定会收到感应而自动分开来,可是这次出意外了!
就在斯文中年的身体刚刚抢出一半,两扇电梯门居然还是慢慢地关拢过来,一下子将他的身体夹在了门缝间!
“搞什么?”斯文中年自言自语地咕哝道,此刻他的左脚在电梯内,右脚在电梯外,如果用力硬挤一下,是完全可以挤出去的,可那样一来,他身上价值7000多块的西服就会弄皱了。
斯文中年歪着脑袋皱起眉头,放下手中的皮包,两只手一里一外地插进门缝里扳住两扇门,刚想发力,左脚感觉电梯微微一震,脑子还未反应过来,左脚就突然腾空了!
电梯下行了!!!
斯文中年男子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还未来得及叫出声,便听“蓬格剌剌”!
三秒钟后,男子仅剩的半侧血肉模糊的身体从电梯门夹缝里倒了出来,内脏和鲜血淌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