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氏看秋霜说的天真,摇头叹息道:“你真真还是个孩子哪,我虽然蠢笨无知,可咱们听过的戏文里,你瞧见过有哪家做妾的能有个好下场?更何况,咱们家里,还只是商户人家,你就单瞧蒋姨娘现如今在哪里做什么呢?更何况是高门大户里,你们三小姐若有了难,家里帮她还帮大小姐,即便有大爷又如何?这个家终究还是那边的啊!”
一席话说的秋霜蹙了眉头,她苦恼的看向秋晴,却见秋晴也是面色难看。闫氏看两个丫头明白了自己的话,又说道:“我虽出身小门小户之家,可也知道三媒六聘的做正妻才是女人家的出路,那侯门深似海,一个商户人家的姑娘进去能做什么,若不然,大小姐在家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就想着要接妹妹们去给她做臂膀?你们三小姐是个好姑娘,我不忍心看她万一误入歧途,却是害了自己一生,那时候悔时已晚哪!”
“好嫂子,您说的一点儿都没错,妹妹我一点儿也不愿意去京城,咱们家大小姐的那个福分,我丝毫不敢觊觎!”泽琴边说边走了进来,她迎着闫氏,便是深深的一福,诚心诚意,满怀感激。
原来泽萍和泽琴商量来商量去,觉得就是单单自己姐妹俩带着云仙,三个小姑娘想要出门去,估计不大容易,若是先说通了闫氏,请嫂子带着她们出去,料想家里不会太反对,因此这才一早上用了饭便忙往落梅居来了。
还是水蓝眼尖,一眼看见徐氏带着人摇摇摆摆的往落梅居去了,她们主仆俩便在院子里的水榭上坐了一会,又在园子里转了小半日,半晌等不见徐氏离开,泽琴耐不得热,便小心往落梅居来。原还怕对上了二嫂子,不知道又要被她取消打探什么的,谁知道主仆二人进了门,也不见个丫头婆子的,泽琴便先避到了茶房里,等徐氏带着丫头出了门这才走到正房门口,却未料想听到了闫氏主仆这番话。
闫氏看泽琴的脸色知道小姑的话说的是真心实意的,自己便松了一口气,她真怕小孩子家的贪慕虚荣,被那些荣华富贵迷乱了眼。
泽琴搂着闫氏的脖子撒娇道:“从前,是我错待了嫂子,只以为你是个木头人,谁知道这家里竟还是嫂子是个明白人,也真心疼我!”她言辞间泪便流了下来,哽咽道:“如今这家里,我最是信嫂子了,只求嫂子还能帮帮我。”
泽琴边说着话便想起了褚之鹤的来信,心下更是恻然,就连亲哥哥对她的婚姻也多有算计,叫她如何不胆寒,却未料看是糊涂的嫂子却见地明白,一番私语却比数九寒天的炭火还要暖人心脾。
闫氏揽住泽琴,见小姑哀伤,自己心里也难受,她低声问道:“我虽有这个想法,却人微言轻,又不管事,大太太也不大看得上我,叫嫂子如何帮你啊?”
泽琴坐正了身子,用帕子拭着眼角的泪水,嘴角却露出笑意来,说道:“正是为着这个,我特特来求嫂子呢,那日云仙姑娘给我们姐妹出了个主意,是个极好的法子,可我们小姑娘家家的,想要出门也难,因此来求嫂子应下来带我们出门去。”
闫氏被泽琴这话说的更糊涂了,她哪里明白这里面有三四家话呢。泽琴见此,也知道自己是太心急了,因此便缓下声气来,轻声慢语的和闫氏将这前前后后的事情一一交待明白。
等听明白了前情,闫氏拍拍胸口,先合掌喃喃道了声“阿弥陀佛”,便问道:“这么说,如今你们姐妹和那云仙姑娘三人一条心,要共闯这难关了?”
泽琴面上露出了一丝苦笑,点头叹道:“云仙姑娘也曾笑过,她说是这人间处处是难关,于她而言,漂泊哪里原不过是随天意罢了,只是看不得我们这样的人,却也处境艰难,因此才立意帮忙。我和二姐对此也只有感激的份儿。”
闫氏听罢点点头,心里对这位容貌出众的苏姑娘多了一份感激和同情,人家本是泥菩萨过河自身亦难保,可这心地却甚是善良。旁人尚且如此,自己身为亲嫂子,自然也不能束手旁观。
她慨然道:“你们且先去跟家里说了那窨制荷花茶的法子,我这里便和大太太去说,天气热了,想带你们去别院那避避暑气,咱们两下里使劲儿,不愁他们那里不点头。”
泽琴感激的拉着闫氏的手说道:“好嫂子,我这里先谢过您了。”她看着闫氏温柔的笑脸,有点迟疑的说道:“其实,大哥哥给我来了信,言辞之间却似乎对我能否上京寄予期望,我不知道——”
闫氏吃惊的看着泽琴,她不知道丈夫居然也有此想法。但转念一想,他们兄妹素来感情深厚,若是泽琴有更好的去路,又何必走这条路,还是以小姑的终身幸福着想才是正理。
如此想来,她的神色亦放松了下来,拍拍小姑的手,闫氏说道:“三妹,你大哥并不知道你的想法,他也不太知道内宅里种种艰难之处,若是明白了,恐怕未必舍得送你去那地方。无论如何,嫂子眼下能帮你的就帮你,你不用担心。”
泽琴提着的心这才堪堪放下一半,姑嫂们又说了一会儿话。话间自然提到刚刚徐氏坐在这儿说的长篇大论。泽琴听了也只是笑笑,徐氏那点子心思,旁人没有不明白的,无非是担心自己进了侯府若得了势反倒更容易帮衬长兄了,对他们二房不利,倒不如送了骄横无脑又无姊妹兄弟帮衬的二小姐泽萍进去,既可以交了差又拔了眼中刺。
可叹泽萍这几年,装的也忒像不过了,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不知道这对她是好还是坏。
辞别了闫氏,泽琴怀着心思往泽萍那边去了,姐妹间对如何和府中说制茶之事自然有一番计议,且按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