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自尽?”云暮卸了他的下巴,昔日一只手能捏死她的昀若,如今功败垂成地倒在她面前。
“只是很期待,欧阳,你是否真的能像你说的那样,不在意你的九大尊者。”昀若舔舐去唇角的血迹,勾了勾唇。
“啪——”的一声霹雳响,昀若感知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怒视着刚刚抽了他一巴掌的云暮。
“呼……”云暮吹了吹那吹弹可破的手掌,“怪疼的,不过,昀护法,我说话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断。”
“禀教主,西院二十三名暗卫、护卫,现已全部拿下。”陌影一抱拳,长剑还在滴着血,实为当之无愧的血滴子。
“退下吧。”欧阳琛矍铄星眸逡巡在云暮身上,看也不看陌影,挥退道。
“你不怕死,我知道。”云暮蹲下身来,“只是,你怕不怕,我把你那十二只药鼎全部打碎,把你几十年来研制的毒药全部给你的属下吃了,嗯?”
云暮凤眸淬光,言笑晏晏,却带着令人遍体生寒的恶趣味。
“你!”昀若一口气没喘上来,险些背过气去。
他可以不在意自己以及属下的性命,可是……他苦心孤诣数十年的成就,那十二只紫金药鼎,和半个密室的丹药……
欧阳琛眯了眯眸子,不禁莞尔,云暮当真够狠,眼睛也够毒,这是往昀若的心尖上戳刀子啊。
他虽坐拥整个夜魔教,可欧阳琛之类的强者,擅长的是暗夜里的辗转厮杀,而不是窥透人心之局后的长袖善舞。
“你应该庆幸,九大尊者中,有与我交好的南宫轩逸,否则,你以为我会阻止我师父杀你,向你索要陨心之毒的解药?”
云暮一本正经地坑人,这场戏,她唱红脸,欧阳琛唱白脸。让昀若误以为欧阳琛漠视下属的性命,置之死地而后生……
人心之局,步步为营,若是算错半步,都会有至少九人为云暮的错误陪葬。
“算你狠!”昀若赫然抬臂往云暮的小刀上一撞,血喷溅而出,云暮惊诧地发现,昀若的血为紫红色而非红色,而且……
小刀的锋刃由些许金属银打造,具有试毒的特性,而血液溅到小刀的锋刃上,银色的刀刃竟是瞬间变得黢黑,失去了光泽。
“我的血,便是陨心之毒的解药,以毒攻毒,方能攻克陨心之毒霸道的毒性。”
云暮盯着他的眼睛,四目相对,良久,她起身走到欧阳琛面前,“师父,他没有说谎。”
欧阳琛点了点头,最后,不知是为了昀若在毒术上的造诣还是什么,他没有对昀若下杀手,而是让他继续做他的右护法,只是,自今日起,西院的守卫被撤换,昀若此生将幽禁于此,再也翻不出什么浪子。
“少主子,你终于回来了。”云暮前脚踏进暮吟阁,常羽便提着裙角跑出来,拉了她进去。
不同于庐晔的谨语凝言,常羽三十余岁的阅历,如同云暮的长姐般,虽有逾越,却令云暮格外暖心。
“小云暮。”唐毅用那竹骨扇敲了敲云暮的肩膀,皱着鼻子闪到了一旁,“我的天,你又杀人了?”
身为公主时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云暮,如今终于能做到,若无其事地谈及杀人而面不改色了。
“少主子,我们的人,已经拿下了庐晔,只等您发落。”景芜存在感低,却分外严肃。
“先等等。”云暮拍了拍巴掌,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自暮吟阁院外走入。
“杜,杜衡?”唐毅的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景芜手中的佩剑掉到了地上,常羽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见门口处的男子一袭靛蓝色的袍子,梳洗整洁,却也掩不去瘦的脱形后高耸突兀的颧骨。
“你小子可真是好样的,”唐毅轻捶了他肩膀一下,却是不着痕迹地扶住他,在倾云国国危,他们护送云暮出逃时,杜衡是伤的最重的一个,也是杀敌最多的一个。
当之无愧的战神。
“庐晔呢?”他问道。
唐毅瞬间翻了个白眼,悄然感叹,“人无完人啊,你小子一生的败笔,就在这个女人身上了。”
“你什么意思?”
杜衡是个实实在在的武痴,理解不了文人的弯弯绕。
唐毅不说话,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一甩竹骨扇,扇面上宁静致远四个字龙飞凤舞,极尽风流。
常羽和景芜对视一眼,将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杜衡的脸色,由先前的惨白,变得更加煞白,白出了新高度,哑然呢喃,“两次背叛,打着在意我的名头,践踏我对她的感情。”
铁血柔情的汉子,唇角下抿,眼底是寒鸦四啼般的彻骨哀凉,云家对他祖辈有大恩,所以他结草衔环相报。
而如今……
云暮想劝慰他两句,铁甲护卫中唯二的女子青黎匆匆跑来,“主子,夜魔教的采薇,往暮吟阁来了。”
云暮睨了他们一眼,“你们先去东厢房待着,我来打发她。”
女子身着白色茉莉烟罗软纱,逶迤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身系软烟罗,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熟悉的容颜,令云暮心神一振。
“采薇姐姐?”
采薇唇畔含笑,绛唇不点而朱,解释道:“教主派我来看看。”
“右护法一党已经垂败,无人反扑,我这里,并无大碍。”
采薇从袖子里摸出一物事,笑不露齿,“我此来,主要是受人之托,把这个交给你。”
云暮低头看着掌心那刀鞘镶着猫眼绿宝石的匕首,刀刃通体为黑羽秘银打造,刀利皑皑,无为汝开。
世间女子皆爱华美之物,饶是云暮,也瞬间就喜欢上了这柄匕首,只是,云暮颇为遗憾地推了回去,“采薇姐姐,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且不说那绿宝石价值几何,只说黑羽秘银,就是旭芜大陆上极为罕见的稀有金属。
采薇唇绛一抿,“就算是为了以后能更好地完成任务,你的小刀,也有些钝了。”
云暮想起被昀若的血腐蚀了的小刀,略略斟酌,到底还是收下了,“采薇姐姐是受何人之托?”
采薇轻点云暮的眉心,起身时,浅浅倌起青丝的蝴蝶流苏亦轻颤,“当然是教主,我们这些在教里当差的,还能受他人的指使不成?”
她来去匆匆,云暮把玩着那气凌霜色的秘银匕首,凤眸深处满是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