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衣掠下,云暮落至半空中,猛地将手中的锁链抛出。
锁链一端的铁爪钩在岩石上,尽管云暮将内力灌注在手臂之上,身体极速的下坠赫然停止,云暮感觉她整条左臂快要断掉了。
“放箭!”刀疤脸居高临下地睇着云暮悬停在半空的身影,挥了挥手。
十几把小型连弩,准心对准了云暮的脑袋。
“咻——”
“咻——”
“咻——”
仿佛又回到了在暗泫宗地下武场比箭法的那一日,云暮手中尚有玄铁剑,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她身影在空中划出一道惊鸿般的弧度,利落地挥剑打落一根根箭矢,在漫天箭雨中奋战求生。
鬼舞步的玄妙,在云暮身上,得到了极致的体现。
几个实力弱些的杀手,视线甚至锁定不了云暮的身影,被她虚晃一招,有些眼花缭乱。
“废物!”刀疤脸从地上捡起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头,瞄准了正挥剑奋战的云暮。
石头落下,云暮对危险的降临,懵然不知。
“砰——”地撞击声,伴随着云暮的闷哼声。
石块精准地砸中了云暮的左肩,她攥着锁链的手赫然松开,坠入了深崖。
悬崖下,策马疾驰而来的面具男子一鞭子狠狠地抽在马臀上,他马术极佳,在马背上跃然站起,脚尖在雪白的马头轻点,飞身跃起,接住高空坠落的云暮,精准地落于马上。
宝马良驹赫然承受巨大的重量,抑制不住地前腿曲地,嘶鸣一声,复又站起。
白马身侧,无一丝杂毛的黑马与之并驾齐驱。
白马踏云,黑马追风。
“主上,怎么办?”梵爵劲装束身,恭敬跪地。
“杀。”荀晟睿抱着云暮的手臂紧了紧,星眸掠过她眉头紧蹙、双目紧闭的模样,冷道,“一个不留。”
追风焦躁地在原地打转,时不时地用头去拱云暮的大腿,似乎在关心她的状况。
踏云与追风进行过特别的训练,此番云暮出事,也是追风自己跑去了东风楼,引了荀晟睿前来救援。
帝都·东风楼。
梵鸢给云暮把了脉,拉下帘帐拱手低语道:“主上,这位姑娘左肩遭受重击,并无大碍,只是,她灌注在左臂上的内力,在重击之下,溃散崩乱,流窜于奇经八脉,所以,暂时醒不来。”
在锦华皇宫潜伏了多少年的梵鸢,赫然被急匆匆地叫出来,还是为了给一个女子瞧病,梵鸢觉得,不是他家主子转了性,就是她今天还没睡醒,在做梦。
她虽不是什么江南名医吧,可也不能把她当免费劳动力啊。
“那她的武功……”荀晟睿侧头避嫌,有些不自在地咳了咳,雅兮正在给云暮的肩膀上药,虽隔了帐子,到底影影绰绰地能看出个人影。
梵鸢宽解道:“无事,只是这几日最好还是不要轻易动用内力真气,免遭反噬。”
“主上,”梵昔拱手道:“欧阳琛来了。”
荀晟睿放下浅酌了一口的清茶,弯唇冷嘲:“来的真快。”
大堂。
欧阳琛坐在黄梨木打造的太师椅上,鹰隼般的眸子自荀晟睿出现,就沁凉地锁住他。
“她呢?”欧阳琛带着人赶去,只比荀晟睿晚了半步。
“谁?”荀晟睿恍若不知,“欧阳教主,你声势浩大闯我东风楼,是自信你能安然离开吗?”
他一招手,几十个梵卫出现在周遭严阵以待。
“纳兰晟睿,”欧阳琛吐露出一个陌生的姓氏。
纳兰晟睿,而不是荀晟睿……
“够了!”荀晟睿脸上的冷嘲被阴寒取代,“纳兰晟睿,早死在十几年前的那场围杀之中,而我,是荀晟睿。”
欧阳琛的话,几乎要激出荀晟睿心底,最阴暗的一面。
封锁多年的心门,被重新开启。仿佛潘多拉的魔盒,露出了个缝隙……
“你姓荀还是纳兰,与本教主无关,本教主再问最后一次,她呢?”
欧阳琛神色冷霁,他赶到城郊抓住的那个刀疤脸曾言云暮自山崖坠下,生死难辨。
他急切地想要知道云暮此时此刻的状态,以至于失了平时的淡定与冷静。
“这可不是你的夜魔教,容不得你撒野放肆!”荀晟睿薄唇一张一合,轻蔑打量。
“你似乎忘了,你的武功修为,是谁传授给你的。”欧阳琛从椅子上站起,踱步到荀晟睿面前。
“待我的修罗诀突破到第四式,欧阳琛,我要让你和整个夜魔教,给我母妃陪葬!”
四目相对,两双瞳眸,一双锐利如鹰隼,一双冷隽如星辰。
“主上,”雅兮走到大堂微微屈膝,“姑娘醒了。”
“可涂了玉肌膏?让梵鸢再去探,她的脉象有没有稳定下来。”荀晟睿下意识的紧张,逃不过欧阳琛的眼睛。
玉肌膏,可是千金难买的伤药,活血化瘀,冰凉镇痛……
欧阳琛不是吃醋,他第一时间想的不是荀晟睿与云暮的关系,而是云暮的伤势。
跟随着荀晟睿入内室,荀晟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想到什么,到底一言未发,算是默认了他跟着。
“师父,荀晟睿,我怎么会在这里?”云暮靠着个抱枕,在喝药,苦涩的汤药刺激咽喉,她蹙着眉,分外难受。
“梵鸢,蜜饯。”荀晟睿从梵鸢手里的托盘上拿过几枚蜜饯,却被欧阳琛伸出的手臂阻住。
“抱歉,”欧阳琛毫不客气地挡住,“我们家暮儿嘴挑,只吃翡翠斋的桂糖金橘蜜饯。”
暮儿……这个称呼一出口,云暮小脸瞬间爆红。
因为欧阳琛在人前一向只以云暮称呼她,这个别致的称呼,总会让她想起……
“乖暮儿,腿再抬高一点……”不知多少个芙蓉帐暖的夜晚,欧阳琛索欢无度,将某个哭着讨饶的小妖精煎鱼一般翻来覆去地折磨……
看着欧阳琛变戏法般真的将一颗桂糖金橘蜜饯递到她唇边,云暮配合地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半下去。
温软的唇擦过欧阳琛的手指,带着些许蜜饯的糖稀……
“从城郊的悬崖上摔下来,你还有印象吗?”荀晟睿想起他赶到时,云暮仅凭一锁链,半悬在悬崖峭壁上持剑与那群不速之客对峙,他心里就像揣了只兔子般,莫名地跳得吓人。
“本教主的女人,不劳你关心!”欧阳琛俯身将云暮抱起,她轻得像浮萍般的重量,令他辛酸。
欧阳琛打横抱着云暮,敏锐地察觉到她左肩有伤,动作轻柔地很,经过荀晟睿的时候,阴阳怪气地说了句,“多谢你救她。”
云暮难受得没有说话,极力压制体内被震的溃散的功力,却对荀晟睿轻轻颔首,表示谢意。
“我不是因为你救她,日后,也不会因为她而放过你。”荀晟睿针锋相对,半点不容情。
“呵,随时恭候。”欧阳琛潇洒一笑,霸气侧漏。
回到居所,云暮在外人前的淡定立刻破功,她咬着唇:“师父,我疼。”
“坐着别动。”欧阳琛的动作谨小慎微,生怕触碰到云暮的痛处,他轻柔地解开她的外裳,催动真气,将掌心贴合在她光洁的脊背上。
欧阳琛在带云暮回来的时候,就给她把了脉,云暮体内功力溃散,需以强大的内力为引,化解她体内的混乱之力。
“师父,杀我之人的目标,是你的教主令。”云暮同样运功,自丹田催生真气,与欧阳琛掌心相对。
“这件事,你只需要好好看着,伤你的人,怎么死,就够了。”欧阳琛手下的影卫,绝对不是吃素的。
过了近两个时辰,欧阳琛调息收掌,才算是将云暮体内的混乱之力彻底压制。
“你认识荀晟睿?”欧阳琛趁着云暮不注意,将荀晟睿的玉肌膏丢到了床底。
云暮正嚼着欧阳琛拆封没多久的桂糖金橘蜜饯,闻言一噎,嘴里还叼着半块蜜饯,含混不清地说道:“算是认识吧。”
“以后离他远点,本教主怕他利用你。”欧阳琛神色冷肃。
掩上门扉,早已候在门口的唐毅,将嘴里叼着的树叶弹指一挥,攥紧的拳头,就冲着欧阳琛的脸砸了下去。
欧阳琛身手绝世,除了云暮,他自然不会让其他人伤到自己,侧身一闪,蹙眉看着唐毅。
“欧阳琛,你所谓的宣示主权,所谓的保护她周全,就是让她一个人,在杀机重重的刺杀中,被逼跳崖吗?”
云暮,是他们祁连山的小妹妹,唐毅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一个是白蔻,一个就是云暮。
虽然知道欧阳琛当众维护云暮已属不易,这次暗杀发生时,欧阳琛甚至放了锦华女帝的鸽子,策马赶去救人……
可是,身为“大舅子”,唐毅就是觉得,不爽。
“伤她的人,本教主会让他们后悔出生在这世间。”欧阳琛俊颜冷霁,邪肆的眸光锐利而深邃。
“口说无凭,我凭什么信你?”唐毅认真起来,桃花眸冷冷地盯着欧阳琛。
“凤鸣。”欧阳琛朗声道。
“琛少爷。”年过半百的道袍居士无声出现,修为之高,若非他现身,唐毅都感知不到他的存在。
“刺客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凤鸣看了看唐毅,见欧阳琛无屏退他的意思,才说道:“凶手有两波人,琴萱,和清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