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琛,我根本没有看到过你说的那个姑娘啊!”长髯男子满脸惊恐,浑身是血,无力地倒伏在欧阳琛脚边。
“是吗?”欧阳琛俯身掐住他的脖子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带着你的无知,下地狱去吧。”
“咔嚓——”他硬生生将那人的脖子扭断,温热的血溅到脸上,欧阳琛妖异的鹰眸满是荒凉。
云暮……半个月了,他已经灭了不知道多少个帮派,翻天覆地,上天入地,却连她的影子也不见。
从怀里的一沓纸中拨弄出一张刚刚那死者的画像,辅以内力将其燃碎,手里的人物名单,仿佛是阎罗殿的死亡簿。
令狐暝无心江湖争斗,清渊被凤鸣手下的鬼军打得措手不及,江湖之上,风声鹤唳,无人敢与欧阳琛匹敌。
不见云暮,他一日灭一家,以鲜血,将他对云暮刻骨剜心般的爱,昭告天下。
祁连山·林溪幽涧。
云暮剑舞如飞,她复国信念坚定,在泡完药浴彻底解了毒以后,八歧先生为保她安全,将祁连山从不外传的祁连诀倾囊相授。
祁连诀分为七式,天资最高的冷寒远,也不过掌握了三式。
至于唐毅,白蔻心如玄冰,他这几日屁颠屁颠地跟在白蔻身边,试图打开她心门。
云暮看着溪涧石壁上的功法,将墨色的青丝束于脑后,最后一招收势,冷寒远尚未喘口气,她又开始了新的一轮。
“雨潇,够了,再急于求成也不能累死。”
云暮挥汗如雨,用手背擦了擦下颚的汗珠,喘着粗气,颤声问道:“寒远哥,我师父……在做什么?”
冷寒远默了默,他知道,她说的“师父”,指的不是八歧先生。
这些日子,云暮苦练祁连诀,因为有之前欧阳琛教她的附魔剑法和六脉神剑,她悟性很强。
“杀人。”冷寒远答,“他记得所有,言语上侮辱过你,或者害过你的人,一天灭一家,江湖之上,已是人心惶惶。”
云暮手中的剑,咣当一声落地。
“他,这是在与所有人为敌,值得吗?”云暮讷讷道,她眸中含泪,氤氲凤眸。
虽然对欧阳琛无半分好感,可冷寒远都不得不承认,欧阳琛,是条汉子。
天底下,能为了心爱的女子,真正做到与整个世界为敌的,又有几人?
“并且,暗泫宗,发生了夺位之争。”冷寒远娓娓道来,这些日子,八歧先生不允许他将外界的事讲与云暮听,若是修炼祁连诀时分心,恐将走火入魔。
“夺位?那殷诺呢,他如何了?”云暮心底的紧张呼之欲出,令她自己都有些诧异。
冷寒远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清娆被清渊亵玩,在暗泫宗无人不知,那一日,在宗主府,清渊,死在了清娆床上。”
“清渊能有今天这一天,也是他咎由自取。”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云暮,对清渊这种人深恶痛绝。
“然后,清媚与清娆各自拉拢八大执事,展开了宗主之争,之后,暗泫宗消息瞒得如铁桶,就再也查不出什么了。”
江湖之上,便是如此。从无绝对的王者或傀儡,强者为尊,败者为寇。
“清渊,会那么容易地被杀?”云暮狐疑道,清渊的实力,仅次于欧阳琛和令狐暝,也是江湖上为数不多的高手,怎么会……
“这,我就不知道了。”
云暮眼珠一转,将食指含在口中一咬,沁出鲜红的血珠,按在玄天血玉上,她闭眸静候,竟然看到……
清娆与清渊颠鸾倒凤之时,殷诺的身影,出现在了宗主府的大门外。
云暮忙将手指从血玉上拿下,从清媚处赢来的血玉,是个好东西,可若是她再看下去,恐怕真的会被吸干鲜血而死。
“是殷诺。”云暮笃定道,却是有些心悸,一直以来,殷诺对她展现的都是善意。
而她看到的一幕,殷诺的狐狸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云暮惊奇地发现,那一幕的光影中,他没有戴面具,却依旧看不清脸。
殷诺……到底是谁?莫非,她认识他?
再将咬破的指腹对准血玉按下,云暮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在朝指尖涌去,云暮慌忙撤手,脸色已显苍白。
“雨潇,你在做什么?为什么忽然肯定是殷诺?”冷寒远困惑地看着云暮,他不知道玄天血玉的秘密。
云暮也不和他藏私,“将鲜血洒在这玄天血玉上,可以看到你想知道的事。”
“什么?”冷寒远难以置信,却又跃跃欲试,用匕首划破手指,滴了鲜血上去。
“什么也看不到啊,雨潇,你不会是看花了眼吧。”冷寒远一头雾水。
云暮心中存疑,到底未再多言。
而此时的暗泫宗。
“殷诺大哥,你这几天为什么一直躲着我?”清媚委屈地指责兀自抱着本棋谱啃着的殷诺。
胤麟垂首侍立于一旁,无视清媚让他出去的眼神,自家主上都没下令……
殷诺抬眸看了她一眼,“莫非要让少宗主那一派的人觉得,你我多番私会,是为了筹谋宗主之位?”
“宗主之位,本就是我的,清娆她不过是个贱人!”清媚似已大权在握,眼光怨毒。
殷诺狐狸眼瞥了她一眼,眸光幽冷,瞬间别开了眼。
若不是为了名正言顺地荣登宗主之位,他会和清媚这样的蠢货合谋?真是笑话。
“殷诺大哥,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吗?”大概是殷诺此时的气质太过寒冽,清媚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当然了,我会一直看着你……”殷诺温柔似水,心里却在冷笑……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岑枫放下练了一个上午的棠溪剑,正准备去井里打水洗漱,看到院子里的石桌上用小暖炉烹着的清茶,愣了愣神。
“雨潇师妹?”闻着那清淡却沁人心脾的茶香,岑枫心中有了个猜想,唤了一声。
“二师兄。”云暮从桃树后露出脑袋,随手摘了颗鲜美多汁的桃子。
岑枫利落地接过被云暮丢过来的粉嫩嫩的桃子,“有事?”
“这不是许久未回祁连山,来看看师兄吗?”云暮把棠溪剑挂到墙上,看着岑枫坐在桌边喝茶时行云流水的姿态。
“现在看完了。”岑枫开启送客冷眼模式,丝毫没有吃人嘴短的意识。
“师兄……”云暮欲言又止。
“若是你为了魔教的事来找我,那么免谈。”岑枫端着风铃草花纹茶杯的手顿了顿,“只是,若是你仍与夜魔教有任何联系,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师妹。”
“师兄,”云暮抚摸着玄铁剑的剑身,抬眸对上岑枫微凉的眸,“于你而言,夜魔教教是无恶不作、烧杀抢掠的恶魔,可是于我而言,在我国破家亡,我最落魄,被四国联盟的军队追杀,甚至险些被四国权贵凌辱的时候,拯救我于水火的,正是你恨之入骨的夜魔教教主,我的师父。”不知不觉间,云暮眼底已有湿意,她挽起莲青色常服宽大的袖子,白皙的手臂上一道蜈蚣般的伤疤,隐隐昭示着当时深可见骨的惨烈。
岑枫眼底泛过一丝心疼,情不自禁地抓住云暮的手腕,他和陆泫晞几个疼了十几年的妹子,竟受如此苦楚?
“这样的伤,在腰上,后背上,各有一处。”云暮的声音有些带着哭腔,她吸了吸鼻子,扯出一丝浅笑,“当时,是我师父,欧阳琛,单枪匹马地闯进数十万军队的大营,又抱着我翻过了三个山头,才回到了夜魔教,找了右护法昀若为我诊治。”
云暮的血不够冷,当年的舍身相救,她至今仍无法忘恩,况且,还参杂了感情……
“对不起……”岑枫将云暮死死地抱住,在他安逸地舞剑吟诗的时候,他的师妹,正经历着绝境逢生般的追杀,岑枫心痛于当初没有保护好云暮让她受了诸多苦楚,更愧疚于对云暮说了诸多狠话。
“师兄,我明白你的心结所在。”云暮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只是,按我对我师父的了解,他光明磊落,并非卑鄙无耻之徒。”当然,对云暮用的手段除外。
“所以呢?”
“所以,师兄,我想助你查清这件事,届时找到了那个恶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云暮信誓旦旦,她的自信源于对欧阳琛的了解,欧阳琛如此高傲,对于普通人,他根本不屑动用手段。
“好。”岑枫与云暮击掌为誓,云暮松了一口气,总算劝服了这位二师兄。
“师兄,这是夜魔教教徒的令牌,”云暮将一块令牌塞到了岑枫手里,从白蔻那里,云暮知道他已有潜入夜魔教的想法。
“你就不担心,我查出那位欧阳教主是杀害佩岚的凶手?”岑枫不解于云暮空前的自信。
“我师父的为人,我了解。”心愿达成,云暮心情大好,丢了颗提子到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倒是你,夜魔教高手诸多,师兄你棋王的名头可不管用。”
调侃的语气,关心却是实打实的,岑枫抿唇轻笑,“你以为,师兄的棠溪剑就是个花瓶摆设?”
“师兄打算从何处查起?”
岑枫收敛了笑意,“我只知道,当年的那个人,左手手臂上有一朵红莲的刺青。”
云暮闻言,沉默了片刻,夜魔教教徒成千上万,茫茫人海寻一个手臂上有刺青的人,还要避免打草惊蛇,谈何容易?
分离在即,岑枫要前往夜魔教,而云暮,也将带着几个心腹兄弟,踏上轩辕国的征程。
一切,才刚刚开始……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