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箬呢?” 云暮站在池塘边,看着空手而归的胤麒,蹙了蹙眉,她直觉出了什么事。
胤麒眉头拧成川字,“轩辕箬和轩辕寧本来被轩辕皇帝的人带到了荆竹苑的偏殿,可我赶到的时候,宫女太监都中了迷魂香,两位公主,不见了踪影。”
云暮欲说话,猛地听到了外面传来一阵骚乱的声音。
梵宁将他们所在杂货室的门开了一条门缝,“那个方向。”
他受过的良好训练,让他瞬间可以察觉到,人群骚乱的方向。
云暮早已换下了糊弄轩辕箬和帝王的宫女服,打扮成小太监的模样,跟着一群看热闹的宫侍,混迹人群之中,走进了菊园和竹园中间夹着的翠微宫。
云暮踏进东偏殿的时候,敏锐地感觉到空气中散发出的yin靡气息,带着情爱过后的余韵。
正对着门口的紫檀桌上,挂着一件男子的外裳。
左手边的床榻上,两个浑身光luo的男女纠缠在一起,女子三千青丝却也盖不住光华脊背外泄的春光。
但见床榻之上被褥凌乱,女子身上遍布暧昧的红痕,男子的手按在女子高耸的胸前,女子白皙修长的双腿甚至还缠在男子的腰间……
地上,男子的中衣,与女子的亵衣搅和在一起,秽乱不堪,昭示着不久前刚刚上演过的活、春、宫。
“璎珞,林玉,还不把这两个秽乱宫围的贱人给本宫抓起来!”皇后怒不可遏,她执掌凤印之下出了这样的事,她颜面亦无光。
“皇后,你打理得好后宫!”帝王一怒,抓起戴望手里的拂尘狠狠地丢了出去,一时间,人皆噤声。
“皇上恕罪。”傅曦跪地请罪,不知为何,她看着南乔体贴温柔地给帝王顺气拍背的动作,以及她似笑非笑的眼神,总觉得心惊肉跳。
“皇后娘娘,臣妾适才听闻,寧公主和箬公主殿下出了事,娘娘照顾好二位公主,莫要被这场闹剧惊扰了公主才好啊。”蜜贵妃穿着华贵雍容的贵妃服制,言笑晏晏,摇着团扇,意有所指。
傅曦一惊,侧头去看那女子……女子侧腰上的月牙形胎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箬儿……那是箬儿。
林玉倒了一大杯凉茶浇到那女子脸上的时候,自己也是惊了半晌。
“公……公主殿下。”他蓦地跌坐在地上,站不稳身形。
“唔……好疼,本宫这是怎么了?”床上的人此时发出一声嘤咛,缓缓醒来,浑身的酸痛让她眉峰紧蹙,她撩起垂在脸侧的头发,瞬间露出了一张倾城的脸。
“箬公主,真的是箬公主……”在场之人,有朝臣,有后妃,更有世家、宗室子弟。
此时,他们都用一种极为鄙夷的目光看着轩辕箬。
许是肌肤在空气中的凉意刺激了她,轩辕箬这才注意到自己浑身光罗,枕畔躺着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那男人不满于她的离开,还在她的腰上掐了一把。
“啊——”轩辕箬发出刺耳的喊声,震天破地。
“诸位爱卿是要看朕处理家事吗?”帝王岑冷地开口。
朝堂重臣立刻极有眼色地请辞回府,后妃亦纷纷告退,云暮顺着人流离开,看了一眼伴驾在帝王身边的皇后与明妃南乔。
许是幼年时曾遭遇过险些被凌、辱的经历,云暮脸色泛白,自责不已。她虽然不是以德报怨之辈,却也不是泯灭人性之徒。
她今日原本只是想设计一场轩辕箬落水的戏码嫁祸轩辕寧,看她们狗咬狗。
可这夺身之局……云暮心底陡然生出巨大的抵触之意。轩辕箬虽然无知,可过犹不及……
今日这么一闹,皇家公主的清誉,算是彻底毁了。
但凡有些权势的家族,都不会娶她过门做儿媳妇。
“今日这局,设的好生精巧。”谈逸笙霍地走近,看背影就知道那太监打扮的人是云暮。
云暮抬头去看他,谈逸笙一介书生,绝美俊逸的长相带了分阴柔气,微怔,云暮没说话。
心里堵得难受,云暮自嘲轻讪,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恨透了轩辕氏的人,却不想她会为了轩辕氏后人受难而感到难过。
“寧公主和箬公主势同水火,皇后依附于皇帝,那么,皇帝和太后,势必不能再和解,大哥,我说的对吗?”
“既然目的达成,干嘛苦着长脸?”谈逸笙抽出铁扇敲了敲云暮的脑袋,仿佛他待其他人的阴谋算计,通通都不会用到云暮身上一般。
“轩辕箬何其无辜?”云暮不是圣母,可她卑鄙的一面,只对仇人展开,轩辕箬,还是个孩子。
谈逸笙赫然止步,铁钳般的大手箍住云暮的肩膀,平日温润的双眸,此刻浸满了冷意,令人不寒而栗。
“成王败寇,殷遥,你想没想过,如果皇权之争,本太师败了,你觉得,皇帝是会安抚为上,还是斩草除根?”
“世界上从来没有无辜的人,只有无用的人,明白吗?”谈逸笙的观点,虽然狠,却真的很有道理。
“你爱过姬瑶吗?”云暮突然特别想知道,这个有欲无心的人,对那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到底有没有爱。
谈逸笙恍惚片刻,心底燃起莫名的情愫,他拳头紧攥起复又松开,似是而非的笑痕将眼底的深邃掩饰得极佳,“怎么,吃她的醋?”
“大哥,”云暮嗤笑一声,“我殷遥不好龙阳之癖。”
岁月如梭,自云暮进宫,已有四个多月。
就在这四个多月里,柔然被击退,边境将领镇南大将军却与奕亲王一起被御林军押解回京。
箬公主含泪下嫁一个纵欲过度的花花公子,寧公主闺誉尽毁,背负着恶毒之名整日闷在宫里不出门。
九月九日,重阳节,遍插茱萸的节日。
“老板,一碗羊肉拉面。”
“老板,一碗羊肉拉面。”
两个声音,一男一女,同时响起在车水马龙的街角。
面摊的老板是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农家人,长相富贵,面带难色地看向两人,“两位客官,今天剩的羊肉只够做一碗汤面了,你们……”
“他的加羊肉就好了,给我再拿一个烤羊腿。”冷傲清隽的俊美男子皮肤若青瓷,玄衣墨发,荀晟睿。
他今日半个随从也未带,游荡于市井之间让他多了几分烟火气,浓眉似泛起的涟漪,近半年未见,他依旧散发着绝世无双的气质。
“得嘞!”老板笑逐颜开地去焯羊肉,云暮穿惯了男装,又不比荀晟睿清冷,她的明眸皓齿,更得来往姑娘们的青睐。
寻了张远人的桌子坐下,“荀公子,怎么,我遭难的时候,你不与我共苦,我飞黄腾达了,你就要与我同甘?”
云暮现在,是承乾宫仅次于楚砚的一等侍卫。
她这话带着调侃的意味,明显已经把荀晟睿划到了自己人的界限。
荀晟睿接过店小二递来的烤羊腿,用刀切了蘸好酱料推到云暮面前,“没与你共苦,爷今天就服侍你一遭,当作是赔罪了。”
云暮发觉,倾云国未亡时,她追求的是轰轰烈烈,可真当她走上了不平凡的道路,她却真的好渴望如今日这般闲暇无事地吃羊汤面的平淡生活。
只是,时间不对,一起吃羊汤面的人……也不对。
“你怎么来汴京了?”
荀晟睿平淡如初,“好奇你这小妮子到底能掀起多大的血雨腥风。”
“帮我查一个人的下落。”云暮不和他客气,一面说,一面拿出一只新碗给荀晟睿拨了近三分之一的羊肉汤面。
“谁?”
“纳兰云景。”
荀晟睿握着筷子的手,悄然攥紧,“他找过你?”
荀晟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纳兰云景既然能找到她,没下杀手,必然也做了什么惨无人道的事。
“你认识他?”云暮反问。
荀晟睿嘴唇动了动,终究只说了一句,“老对头了。”
云暮识趣地没有再多问。
皇宫大内。
云暮醒来时,发觉自己身处一个冰冷黑暗的石室内,除了一扇只能容猫出入的天窗外,举目漆黑。
云暮欲起身,发觉自己的双手被绳索捆在背后,手腕因捆得太久,传来酸酸麻麻的疼。
密室门被打开,袅袅娜娜走近的,是傅曦。
“不知微臣犯了何罪,劳动皇后娘娘前来捉拿?”云暮将指尖刃对准了极粗的绳索,不动声色地划着。
傅曦冷笑一声,扶着林玉的手走到云暮面前蹲下,“殷遥的记性不太好啊,在冷宫,本宫和你说过的话,你是不记得了?”
她试图砸钱在南乔身边埋一颗钉子,殊不知这颗钉子根本就是把利剑,剑的锋刃,还对准了她的凤栖宫。
“皇后娘娘,”云暮背后用指尖刃切割绳索的速度又快了几分,哪怕那指尖刃在她手背上留下道道血痕,她也视若罔闻。
“在冷宫那一次之后,您并无过多吩咐,微臣自然是悉心潜伏,等候您的懿旨。”
云暮面上恭敬,心里却是在暗骂:老妖妇,这西太后和皇后,就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不过转念一想,要是帝后同心同德,她要如何让轩辕国分崩离析。
“懿旨?呵呵……”傅曦冷笑一声,涂着蔻丹的莹白玉手,赫然扣住云暮的喉咙,“你敢说,本宫的箬儿出事,没有你的推波助澜?”
云暮被她掐得脸色泛青,心底却是一惊,她自以为做的毫无破绽,傅曦,是在试探,还是真的有了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