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旭芜大陆第一神探,凤鸣?”唐毅明白了,为什么凤鸣这个名字这么耳熟。
欧阳琛没回答他,“照顾好她。”他神色冷霁,获悉了伤云暮之人的身份,他自然是要去找麻烦的。
“陌影,一日之内,本教主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本教主要看到箭锋头领的脑袋出现在清渊的案头。”欧阳琛语气里带了嗜杀的冷意,那日竹林,清渊派了箭锋的人去杀云暮,他并非不知。
秋后算账罢了。
“是。”
“凤鸣,带你的鬼军,全权协助。”
夜魔教之所以能一家独大,正是因为有影卫队与鬼军一明一暗地辅佐。
“凌若,把琴萱叫来。”欧阳琛微微一想,就明白了事情的关窍。
清渊的目标是教主令,而琴萱的目的,是让云暮死。
“琴萱知罪。”大殿冰凉的地面,琴萱自嘲地跪下,哀凉一笑。
她甚至都不为自己辩解,凭借她这些年来对欧阳琛的了解,辩解,是最愚蠢的做法。
“说,为什么?”欧阳琛喜怒莫辨地把玩着案上的一枚镇纸。
“教主哥哥……”琴萱勾起一丝温婉而悠长的笑,“你忘了暮云吗?在你和云暮耳鬓厮磨的时候,可曾想到过她?”
“够了,谁准你在本教主面前提暮云?”欧阳琛一拍桌案,砚台被震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墨迹溅了琴萱一身……
暮云,暮云,欧阳琛狠狠地闭了闭眼睛,仿佛又回到十数年前的篱笆小院,穿着云雾绡纱衣的女子端来几盘江南小菜。
明明是仙子般的人物,可她偏偏如同落入红尘的妖精般,厨艺精妙得出神入化。
明媚初夏,她在莲池边捣衣采莲,他就催动轻功抱着她在水面掠过。
她恐高,吓得尖叫,他却拥着她在湖畔泛舟……
暮云,是欧阳琛心里一生的结。
可脑海中,那女子翩然娇俏的身影缓缓走过,却是一张云暮的脸,
“师父,你不认识我了吗?”
欧阳琛幡然转醒,眸光一凝,冷冷地看着琴萱。
“教主哥哥,”琴萱唇畔勾着诡谲的笑,“云暮只是暮云的替代品,若是暮云回来了,你还会视云暮如珍宝吗?”
“琴萱,”欧阳琛赫然跨步到琴萱面前,大掌掐起她的脖子将她从地面提起,直至琴萱脚尖离地,“暮云的事,本教主心中有数,闭紧你的嘴,看在暮云的份上,本教主不杀你,可若是这件事流出去一星半点,本教主不介意,亲自动手,让你闭嘴。”
“晃荡——”门外很快传来紊乱的脚步声,欧阳琛将琴萱扔到一边的时候,透过窗子就看到,大雨滂沱之中,云暮因伤尚有些虚弱的身影苍凉地向门外跑去。
雨丝细密如织,娇小的身影只一瞬就被滂沱雨水打透,徒留一把雨伞落在在窗前的地上。
欧阳琛想去追,可是他久久地矗立在原地,一步也挪不动。眼底,渐有湿意。
琴萱的话,开启了他心底有关暮云的记忆闸门。
暮云温婉,云暮冷霁;
暮云想在江南烟雨中撑伞漫步,云暮想在漠北戈壁上饮最烈的酒;
暮云常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空云卷云舒,云暮则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曾经,欧阳琛以为他会和暮云缱绻一生,可佳人已逝,他一度认为他冰封的心将再也不会敞开。
而云暮……她总是能轻而易举击碎他心底的冰墙,让他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
隔了十年,欧阳琛依旧相信他与暮云的一纸情长,哪怕生死相隔,他情深永驻。
可是如今,看着云暮近乎落荒而逃的悲凄身影,欧阳琛心里似有血泪滴落,他堵得难受。
琴萱看着欧阳琛颀长的身躯狠狠地一颤,眼底是得逞的笑,与她脖颈上被欧阳琛掐出的青紫色痕迹相对比,极其骇人。
她的目的,达到了。
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容忍自己被心爱的男人当作是替代品。
尤其是像云暮那么骄傲的人。
“滚!给本教主滚出去!”欧阳琛没忘记,一系列事情的元凶,他抄起桌上的茶盏,狠狠地砸了过去。
“咔嚓——”茶盏不偏不倚地砸在琴萱额头上,滚烫的茶水当头浇下。
“啊——”琴萱捂着脸,灼热的剧痛,不及心底寸寸龟裂的镇定,她凄厉地惨叫,这张脸,相当于是毁容了。
……
“云暮,你站住!”清媚挨的一百鞭子才好,就跑出来找云暮的麻烦,她甩开了九节鞭,眸光狠戾,意图明显。
“滚开!”云暮正在失控的边缘,侧头躲过清媚横劈过来的鞭子,一把扣住她手臂,猛地一掰。
“咯嘣——”骨裂的声,清晰入耳。
听着清媚痛苦的惨叫,云暮只觉心底快慰了些许。
可房间里欧阳琛与琴萱的那番话……
暮云,云暮。
云暮五指紧紧地攥起成拳,凤眸氤氲水雾,自嘲地勾唇,斜织的雨,落入眼中,疼痛酸楚,她阖目前瞥见清媚朝着她的头颅劈下的九节鞭,未动。
“啪——”清晰而剧烈的响声,伴随着清媚的惊呼,“殷诺大哥,你替她挡什么鞭子?”
云暮缓缓睁眼,大雨滂沱,殷诺正挡在她身前,情急之下替云暮挡鞭的手臂已然渗出了血痕,滴落在地面成河的雨水中消失不见。
“清媚,你真让我感到恶心。”密织的雨冲刷着殷诺银色的面具,他侧身看向云暮,看她神色恍惚而哀凄的模样,心里狠狠地一抽。
“跟我走!”殷诺临走前,看仇人一般,狠狠地剜了清媚一眼。
……
云暮心神俱焚般,被雪翎花压制下去的毒,在云暮极度的悲痛下,再次被激发。
屋漏偏逢连夜雨……
好在,殷诺叫了两个侍女,给云暮换下了湿透的衣服,她裹着被子坐在榻上,任凭几个侍女为她擦拭湿透的头发。欧阳琛的那番话,仿佛抽离了她全部的精神。
“喝碗姜汤,”殷诺亲自端了盏姜汤过来,坐在榻边,关切地替云暮抚了抚额前的碎发,“你们退下。”他对几个侍女说。
“是。”侍女依言退下。
殷诺放柔了声音,似乎怕吓到她一般,“不介意的话,就和我说说,出了什么事。”以他这几日对云暮的了解,云暮绝对不是那种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触动情肠的女子。
世人皆如此,一个人的时候,往往能忍住满腹辛酸,坚强面对,可越是有人关怀,情绪越是会不受控地崩溃。
云暮闻言,泪意酸楚,直逼眼眶。
“你手上的伤,上药了吗?”云暮歉然报以一笑,那僵硬的笑纹令殷诺辛酸。
她眼前,是一片黑暗。凭借着对殷诺气息的感知,云暮竭力将目光聚焦在他脸上。
“死不了。”殷诺蛮不在意,将鲜血淋漓的手臂藏到身后。
他的狐狸眼,一直盯着云暮。
“你以前见过我?”云暮捧着姜汤碗,搁在唇边浅浅地饮着,她安静柔顺地令人窒息,殷诺觉得,还是她在靶场霸气打脸清媚的样子,更让他喜欢。
“我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哥。”殷诺似说笑般,搁在膝盖上的手却是不自觉地收紧。
“喔……”云暮含混不清的呢喃一句,打了个喷嚏,显然是着了凉。
殷诺狐狸眸一缩,从衣架上拿过他的外裳给云暮披上,又命人给她捂了个汤婆子。
“你和欧阳琛怎么了?”他直截了当地问,却让云暮觉得温泉淙淙流经心湖般,极其舒服。
“我和他,没关系。”云暮又打了个喷嚏,额头滚烫,脸颊也烧得红了起来。
“他欺负了你?”殷诺的声音沁着凉意。
“殷诺,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云暮不觉得,世界上,有平白无故的好。
“也许,”殷诺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揶揄,“我们上辈子,是兄妹吧。”
云暮眼睛一酸,两行清泪滚滚流下,似心底在哭泣。
“我莫名其妙地对你有好感,殷诺,我很喜欢你,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就好像,兄妹……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对你萌生出依赖感。”
云暮坦露心声,殷诺心有灵犀般从她手中接过喝到一半的姜汤,毫不嫌弃地送到唇边一口喝光,放到了桌上,又拿了几颗蜜饯给她,理所当然地说道:“桂糖金橘蜜饯暂时买不到,先吃这个。”
云暮无力地点点头,先前在郊外受的伤未痊愈,加之淋了场大雨,她正欲说话,却是头一偏,霍地失去了意识。
殷诺面色一沉,手背贴上云暮滚烫的额头,“胤麟!”他冷声唤道。
“主上。”胤麟拱手跪地。
“拿我的帖子,去请宫里的太医。”之所以在暗泫宗地位斐然,是因为殷诺还有另一个身份……锦华三公主秦梓汐的朋友。
“是。”胤麟看着殷诺紧张的模样,微愣。
“主子,雨天路滑,太医可能会迟来一些。”
“快去!”殷诺呵斥。
“是。”
胤麟看着在睡梦中的云暮眉头深深地蹙起,无意识地呓语,“热,好热……”
殷诺掩去眼底的复杂,缓缓地脱下自己的外裳,躺到后院冰窖的冰床上,身子冷透后,脸色青白地进屋,坐到榻上,让云暮靠在自己怀里。
他嘴唇冻得发紫,骨节分明的大手冰凉,握住云暮烫的灼人的手。
云暮烧得厉害,在太医来之前,必须要先把体温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