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这……”陌影亦是好意,怕云暮下不来台,若是因此事挑起了夜魔教与暗泫宗的矛盾,江湖上恐怕是要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陌影、凌若、唐毅、尹鲤四人之中,唯有唐毅矗立原地,好整以暇地看着清媚跳梁小丑般上窜下跳,他拍了拍陌影的肩膀,随性地打了个哈欠,“老兄,放心吧,一会儿让你见识见识新鲜出炉的一代箭神。”
若真是技不如人,云暮从一开始,就不会答应这个赌局,她的头脑,才不会把自己弄到骑虎难下的地步。
“那就开始吧。”殷诺抚了抚面具精致的纹路。
云暮的靶心为黑,清媚的靶心为红,两色共二十个箭靶,依次排开。
清媚和云暮各自在箭篓里放了十支箭,目光在空中交接,仿佛能迸射出火花。
空气,一瞬间静止了一般。
“开始!”殷诺一声吼,清媚与云暮同时将蒙眼带系好,挽弓搭箭,动作快如闪电,甚至让人捕捉不到她二人的表情。
“咻——”两支箭并驾齐驱般直射出去,正中靶心。
清媚通过箭中靶的声音,判断出云暮那支箭矢的状况,冷哼一声,不过是走运罢了,第一局固定靶的射击,到底是太过于基础。
到了后两局……清媚眼底闪烁着恶毒,骑马射移动靶,若是射伤了人,也怪不得她。
“咻——”
“咻——”
“咻——”
……
两个少女,一个绯衣飘扬,一个素妆淡抹,箭术均是精湛得出奇,难分高下。
凌若和陌影、尹鲤见状松了口气,紧攥的拳头也松弛下来,手心潮湿。
而唐毅潜伏已久,习惯性地观察周围的人,桃花眼瞥到殷诺专注地盯着云暮的样子,心头一跳。
身为暗泫宗的执事,他不去看暗泫宗的二小姐,反而关注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子,这……不符常理啊。
十支箭射完,不过是半柱香的功夫,清媚与云暮俱是箭无虚发,箭箭正中靶心,时间也是分毫不差,胜负,无法分晓。
这一局,只是平手。
“这一局,是你走运,云暮,下一局,你可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清媚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愤愤不平地怼了一句,转身接过侍女手中的水囊灌了一口。
“真人不露相啊,小暮,你何时学的箭术?”凌若拍了拍她的肩膀,给她揉着拉弓弦有些勒红了的手指。
云暮扬唇一笑,明眸泛起点点涟漪,“随便学的。”
在夜魔教,教主首徒的身份令人心生羡慕,可只有云暮知道,她在欧阳琛的魔鬼训练之下,几度临死。
遥记得当年欧阳琛教她射箭,将云暮锁在了九重重锁的石室,地下石屋有数百平米,放了近百只鸽子,只有九只鸽子身上分别绑了一把钥匙,云暮就是用那么一把近乎要报废的破弓,一箭篓箭矢,在石屋困了近三日,被逼出了求生欲,方才射下了那绑了钥匙的鸽子,自救而出。
相比于清媚十数年所学的箭术,云暮学的,不是箭术,而是求生。
论对箭术的深刻认知,云暮只会在清媚之上。
欧阳琛调、教云暮的手段或许嗜血残忍,可不得不说,他简单粗暴的方式,让云暮用两年的时光,拥有了寻常人习武十年所能拥有的武功修为。
第二局,骑马射中百米外的固定靶。
云暮正欲在暗泫宗就地取材借匹马,却不想,带着半边面具的梵昔牵着‘追风’走进了地下靶场。
“梵昔?”云暮诧异地看着他,追风十分自来熟地踏着小碎步小跑到云暮身边,在她肩膀处,用脑袋蹭了蹭。
“主上听说了姑娘要比试箭术的事,特意命属下将追风牵来,他说既然追风与姑娘投缘,就让它留在你身边,劳烦你照顾了。”
云暮摸了摸追风乖顺的脑袋,这马儿似有灵性般,“那就多谢了,对了,唐毅,你等下去木府商会,取我订的琉璃玉冠,送到东风楼赠予荀公子。”
那琉璃玉冠亦是木府商会为数不多的宝贝,玉是蜀山出产的极其稀有的蜀山白玉,触手生凉,雕出龙腾的图纹,又用翡翠黄的琉璃勾了边,精致而奢华,内敛而霸气。
礼尚往来,这追风是宝马良驹中为数不多的稀有品种,价值不菲,云暮也不是白占人便宜的主。
送走了梵昔,云暮翻身上马,追风似乎感觉到主人的战意,发出欢快的嘶鸣,哒哒地蹬着后腿。
“云暮,上一局和你打平手,是我的耻辱,这一局,我要一雪前耻。”清媚骑着一匹健硕的枣红马,用长弓指着云暮的鼻尖。
云暮唇畔始终挂着讥诮的笑意,并不接话,从唐毅手中接过那柄长弓,电光火石之间,挽弓搭箭,拉圆了弓对准清媚的眉心。
“你要干什么?”清媚的声音里透着紧张,云暮眼神如刀,仿佛那箭矢下一秒真的会射向她一般。
“别紧张,”云暮收起弓箭,耸了耸肩,凤眸里荡漾着戏谑,“只是调整一下弓的准头而已。”
好在靶场足够宽敞,二十个箭靶一面十个依次排开,每两个箭靶间相隔二十米,依旧是殷诺主持,他一声令下,云暮与清媚双腿同时一夹马腹,马儿嘶鸣一声,马蹄溅起点点灰尘。
“驾!”二十米的距离,不过须臾,云暮侧身面向箭靶,抽出一支箭矢搭在弓弦上,“咻——”正中靶心。
清媚不甘落后,可她的马只是全力奔跑的速度依旧逊色于云暮身下的追风,是以第一箭,就落了下风。
这一场比赛,与其说是比箭术,不如说是比心理素质。
一方压上了血玉和三百把宗师级长弓、两千支螺旋箭,另一方则压上了进百万两雪花银和足以轰动江湖的夜魔教教主令牌。
在江湖上,教主令的地位,堪比一国传国玉玺。
清媚眸色一沉,在云暮未曾注意的角度,她朝一旁侍立着的贴身侍女影心使了个眼色,影心会意,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靶场上时,袖子里的暗器滑入手中。
在云暮逼近第三个箭靶,抬臂去拿箭篓里的箭矢时,一枚泛着银光的暗器比箭矢飞出的速度更快,直冲着云暮而去。
“云暮,小心!”唐毅最先注意到不对劲,他提气高喊,提示着云暮危险的到来。
此刻云暮骑在飞驰的马上,他冲上去不但救不了人,反而容易害她摔马,唐毅和凌若几个都捏了把汗,云暮,只能自救。
几乎是凭借着对危险的感知,云暮身子向后一仰,平躺在马背上,躲过了来自背后的冷箭。
她再次稳坐于马上,清媚已经挽弓搭箭射中了第四个箭靶。
原本并驾齐驱的形势,瞬间变得对云暮万分不利。
因为哪怕接下来的几个箭靶悉数射中,云暮错过的第三个箭靶,也注定要落空了。
凌若、陌影的脸色均沉了下来,银钱输了可以再赚,可这教主令……要如何收场啊。
人心各异,可骑在马上的云暮,并不紧张,因为……她已经想到了解决的方案。
云暮在逼近第四个箭靶时,竟是从箭篓取出三支箭矢,瞄准了刚刚因躲避暗器而落空的第三个箭靶,以及落后于清媚的第四、第五个箭靶……
“咻——”三支箭矢同时飞射而出,三箭连珠,同时中靶。
云暮甚至无瑕去看箭矢的情况,射出后瞬间一拍马臀,追风会意,以极限的速度驮着主人蹿了出去。
听到场外之人或惊艳或嫉妒的抽气声,云暮一勾唇,她知道,她赌对了。
接下来的几支箭矢,唐毅、陌影、尹鲤和凌若四个各自盯紧暗泫宗的几人,防止再有人朝云暮放冷箭。
这种我打不过你,可我就要暗箭伤人的伎俩,太令人鄙夷,也太过于恶心。
第十支箭矢射出的一瞬,云暮勒住马缰绳,凌空翻转,抵着马蹬的脚尖一用力,利落地站稳了脚。
清媚从马上翻身跃下的瞬间,就看到唐毅和凌若几个大男人将云暮高高地抛到空中,又稳稳地接住她的四肢,已然快她一步,在举行庆功会了。
“怎么,放冷箭的结果,可还满意?”云暮抱臂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清媚。
“第三局尚未比试,鹿死谁手,还未可知。”清媚有些狼狈地带着侍女影心去了休息区。
云暮本以为她已经充分知晓清媚暗箭伤人所暴露出的本性,此刻被凌若几人簇拥着的她尚不知晓第三局清媚的狠辣会将这场箭术比赛变成何等恶劣的人猎比赛。
“圣女,二小姐放冷箭一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殷诺走到云暮面前,推心置腹、字字恳切地说道。
云暮正在给追风喂食,唐毅不知从何处找来浸泡了盐水和酒精的草料,马儿的最爱。
闻言,云暮愕然,抬头看殷诺,他就那么俊朗出尘地站在原地,温和地看她。
一瞬间,云暮竟有种他和冷寒远极其相似的错觉。
他看云暮的眼神越来越宠,却不夹杂分毫的男女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