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琉光昏迷那天起,一晃眼短短两天便就这样过去了,而女人自是也昏迷了两天。
深秋的暖阳斜照,洒着粼粼细碎的波影于秦湘殿北苑的朱檐瓦楞上,幽幽石径,原本已褚黑覆上了薄薄一层青苔的鹅卵石,此刻在秋阳的微麝下却是宛若那烁着斑斓光泽的翡翠,温润又不失疏离雅致。而苑中的两旁的桐竹上,则半是阴翳,半是晨熹,西风缓缓轻浮,光与影的糅合此刻最是有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微妙。
屋中的帷幔轻曳,一股药香味儿正缓缓弥漫四溢开来,那烟笼窗袅袅泛着些许翠绿的影儿,柔柔的光映在素白的墙上,竟是使整个屋子都越发的暖和起来了。
芊儿走过去替床榻上的女人拢好被子,眉宇间自尽是担忧,这都两天两夜了,可小姐怎么还是没有醒过来呢?
“太医,这都两天了,可我家小姐怎么还是在昏迷中啊?”丫头走到老太医身边轻声问道。
“不碍事儿。”那木杌旁边的太医轻应了一句,他从小叶紫檀的药盒中取出了几个精致玲珑的瓷瓶。
“美人体性寒凉,本就身子薄弱,再加上前些天又淋了大雨,如此染了风寒,体内的气自是不免虚了些。”老太医手捋着华须娓娓絮道,转而叹了一息便把那几个小瓷瓶交予丫头手中。
“这是露草粉,待美人醒来后,每日一敷涂抹在那伤口上,切记,万是不可再感染了伤口。”
“多谢太医大人,芊儿记下了。”丫头紧握着那瓷瓶,眉头也霎时舒缓开来了,听到老太医如此说,她的心中自是不免宽慰了许多。
“大人,这边请……”
床榻上琉光的睫毛微颤,薄如蝉翼般地扑烁着琉璃的幽影,她缓缓地睁开了那雾华的水眸,恍惚间似是听到了门槛边芊儿正在和谁说着话。
“芊儿……”琉光望着丫头的背影不由得唤了丫头一声,她松散的发丝自然地袅娜于她的鬓畔,娇嗔中亦又带了几分病态西子的美。
门槛外的芊儿目送着老太医出了亭廊后,便这才把视线眸转收回,她转过身刚踏入屋内,便自是瞧见了床榻上女人的醒来。
“小姐……你终于醒了。”丫头又惊又喜,忙的跑过去伏在琉光身旁。
“小姐,你快把芊儿吓坏了。”
“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儿吗?”琉光眼中迷离着温笑,她轻抬着袖拭去她眼梢的泪,心里却是莫名的感动,不论置于何种境地,受了多大的委屈,只要望见丫头这般天真的模样,她的心总是能上善若水似的宽容平静下来。
“什么叫没事?小姐可是整整昏迷了两天两夜呢?要不是容王殿下去请了太医,芊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丫头说着说着竟是垂下了那黯淡的眸。
“容王殿下?”琉光一脸茫然地望着芊儿,复而又微微转过头凝着那榻上轻摇着的帷幔,思绪也亦是如风般涌散开了,那天好像的确是自已晕倒了,可再后来的事情她自是全然不知,容王殿下?听起来倒像是个亲王,会是那个残忍男人的兄弟吗?可是他为什么又会救她……
晨阳有些晃眼,昏迷了许久,琉光的身子已是飘飘然般仿若都不是自己的了,她作势要撑起身子,芊儿知道她的意思,便从那软榻上抱来一个香玉棉枕放在她背后让她微靠着,她缓缓伏起琉光软绵的身子:“嗯,容王殿下是皇上的弟弟。”
说到慕浩允,芊儿的心里不免染过一丝疑惑,那天他从太医局请来太医替小姐诊治一番后,本想好生的感谢他,不料那个风流纨绔的王爷竟是一脸不屑,反而还大言不惭地说她家小姐以后肯定是会有求于他的,说什么到时他要的只怕是小姐给不起之类的话。真的搞不懂这些慕烟国的人,芊儿见琉光才醒,也就把这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下去了,省得再惹她心烦。
而琉光则更是不把此事放在心上,慕烟的人自是恨透了风凌,况且只要是和慕浩宸有关的一切,她离的越远只怕是越好……
背上那道深深的鞭痕却像是不见好似的,琉光只稍稍欠了下身,就感觉的到那血肉口子上有种撕裂生扯般的疼,凉风一吹,那红肿的伤口两端竟是仿若棘了千刺,又不时地蔓延着烈火寒烧的痛感。
“小姐,是不是伤口又疼了?”望见琉光轻微地嘶了一声,丫头蓦地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她拍着自己的脑袋:“哎呀,瞧我这记性!”复走到檀桌旁将那瓷瓶拿了过来。
“芊儿,你的伤怎么样了?”现在想来那日丫头受的鞭痕却是并不比她少。
“没事了,小姐,那日茯苓姐姐已经替我上过药了。”
“小姐,你忍着点,太医大人说了,这露草粉有解毒的良效。”丫头将那瓷瓶颈塞上的棉帛打开,一股清香淡雅的草味儿却是随即蔓溢出来了。
女人无力的伏在床隅上,淡紫色的衣姎已是褪了几分,姣好的香肩裸露在外,影麝出她细润如脂粉的冰肌玉肤,滑嫩似酥,又如绚斓旖旎朝霞下娇艳欲滴的花,让人闻之欲醉,只是这白皙之处却多了一道深壑而显得有些突兀。
丫头将那粉末细细倒出涂匀在那伤口上,可是却发现琉光的后颈上却隐隐地印着一朵清淡恬雅的白木兰,轻笔淡墨的执手相描,露出姣洁的华美,那浅素嫩白,更是有一种令人心颤的美。
“咦?小姐,芊儿怎么以前没有发现这白木兰?”
琉光微微顿了顿,纤细的手不禁向后捂了捂那木兰:“以前也有的,只是还很小一块罢了。”其实这木兰是什么时候有的,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这木兰刚开始的时候还只是一片洁白的瓣,而现在却是完全的盛放起来了,就仿若她自己和木兰的宿命一样。
“大概,这木兰是一种不详的暗示。”琉光的眸中染过一丝哀怨,慕容府差一点就为她牺牲,而现在她竟也还是在连累着其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