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和煦,一片东风万里无云,斗转参横,班驳的林间竹叶影儿悠缓慢长地袅落于花尘之径,似缀着千层的繁星,于静谧中又曼衍着幽兰之清香。
马蹄踏踏,黄沙风扬卷土风厉,此刻风凌京都邺城城东百里的这片秋竹林间,几名骠骑正疾速而驰,剑露锋芒,尾随而后的则是一驾马车。銮铃响着清脆,栖息林间的鸟儿扑翅飞过,亦是空落落地划破了这一方的幽寂。
路径巅跛,车内原本熟睡的女人此刻蓦是缓缓睁开了眼。
“小姐……”旁边的粉装侍女见女人苏醒后忙的轻扶起她,眉宇尽管舒缓着,可那眼神中却透着几分无奈和担忧。
车窗的帷幔颤颤然地飘着,女人缓了缓思绪不解地望着周遭,却蓦地发现自己那柔若无骨的身子全然被绳索捆绑的俨然动弹不得。
“奶娘,歌儿,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们这是在哪儿?”
“姑姑,既然小姐醒了就给小姐松绑吧!”
“老爷吩咐了,不到玉门关万是不能给小姐松绑。小姐,这是通往玉门关的方向。”车内那老嬷嬷望着琉光说着说着竟黯然落下了泪。
玉门关?女人挣扎着微蹙起柳眉,那双纤尘不染的凤眸趸凝着几丝慌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卿儿,你放心,爹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定不会让我的女儿受一丁点儿委屈。”脑海中忽闪过一个念想。
“奶娘,我……我爹呢?”几乎是寥寥苍白的落字,女人身体像是蓦地被什么一击,她颤巍巍地望着在一旁垂首含泪的老嬷嬷,一息便仿若是明白了什么。
梦云香?……这,这是……令人嗜血的迷药,女人的脸色愈渐惨白,她微神凝着自己那纤细皓腕上的几丝泛白的痕,昨夜那些清晰的画面便也再而接如泉般涌了上来。
慌忽间她隐约只记得斟饮了那杯爹给她的雪茗后却是迷昏了过去“卿儿,以后爹和娘怕是不能再护着你了……”
不能护着她,难道爹为了她竟然……女人不敢再往下想,她的心似所上了千般撩拷,黑涔涔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奶娘,快放开我,我要回去!”马蹄踏踏,风在嘶吼缭乱,蓿卿望着窗外急切地喊着,她知道违抗圣旨的下场,爹为了不让她远赴慕烟联姻而违背圣意,可是她也决不能成为将军府的罪人。
“小姐,老爷夫人有令,一定得把小姐平安送出玉门关,恕老奴不能从命……”
“奶娘,我不能看着慕容府因为我而……”
嗖地一声,女人一语未完,却见一支尖锐锋利的飞镖蓦地刺空破窗而入,轿銮内的薄纱窗衍然被飞刺地分明开来。
“奶娘……”蓿卿惊叫一声,在侍女为之松绑后蓦是搀扶上嬷嬷那即将落下的身子,银润烁着寒血之光,飞镖速度之快竟就那样横插入了那嬷嬷的背脊,而倘若再要偏了几分角度,射入的便则是车内女人的胸膛,女人心下一颤,揽着嬷嬷的手却是愈发紧了些,很明显,这支尖细的银羽主要是来取她的命的。
“有刺客,保护小姐。”
“保护小姐。”车外人心惶惶,无数把利剑镝矢从半空如雨点般射飞而来,骠骥们纷纷拔出长剑抵御,此时的竹林风动,马蹄受惊发出哀鸿的鸣叫,待到那镖矢停息下来后,幽深的竹林半空中却是跳出几十名穿着黑衣的不名刺客。
“主人有令,一个不留。”其中为首的胡茬大汉从腰间取下一片镶铜令牌,紧接而来便是刀剑的奋力厮杀,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刺客们个个训练有素,一息众多骠骑便已然溃败成为了剑下亡魂。
天逐渐变得诡谲黯淡,乌云密布,不一会儿竹林间却是垄罩在一片阴翳之下,残血哀野,铮铮兵戈戍马蹄音之乱。
杂乱的兵剑擦割的刺耳声夹杂着瑟风的怒号,车内侍女竟也吓的泣哭了起来。
“小姐,奶娘她流了好多血。”
“小姐,老奴恐怕不行了,你们快逃,快……”老嬷嬷吃力的攥上蓿卿的手臂奄奄道,那飞镖上染着黑色毒素,一息那老嬷嬷的唇便已泛着黑紫,而所伤之处也自是血流不止。
“不……奶娘,你会没事的。”蓿卿的眸中凝着些水雾,她缓缓握上那直插入女人背上的银羽,可纤细的手指却在不停地发颤。这飞镖有毒,当下之际是要赶紧取出,要是再迟上些许片刻恐怕就会危及性命。蓿卿咬着唇定了定神,转而力度蓦是重了几分。
“奶娘,你坚持住,我马上带你离开。”飞镖取出之际,蓿卿的眉心便是溅染上了黑血,她望着昏厥在她肩头的奶娘,内心却再是无法平静。
细雨纷纷落落,尘沙鸣呛在这片空荡之处卷起素浪水花,黑衣刺客手握长剑对着车轿袭来,琉光在慌乱之际掀开撵帘,寒光乍现,不想迎面而来的却是那奄奄一息的镖骥:“小姐快逃,刺客是宫内羽林军……”
宫内的羽林军,宫内羽林军,难道这些刺客乃是奉命行事?而至于奉谁的命,蓿卿心中自是再清楚不过,女人的眸中布着几缕血色,恰如西沉残阳的蘼蕤,还未等那些刺客进一步袭来时,这怒马却是受惊愈发狂乱骋鸣,即而挣脱了僵绳向着北面野骋了起来。
雷霆万均,寒风厉瑟,这秋竹林北行几里便是灞陵崖,大雨滂沱,崖下波浪翻涌不止,卷起千层银辉素雪。
銮铃随着荆旗铛铛作响,夹杂着雨声,那马像发了疯似的向着崖前狂奔不止,而身后却是黑衣刺客的步步紧逼。
“主人有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杀了她们。”
刺客的追杀号令响彻在身后,崖间顿时垄罩着死亡的气息,眼见着马车将要落下悬崖之际琉光却是紧紧地勒住了僵绳,马前失蹄于这天地间发出一声哀鸣。
蓦而戈地一声,只见从空中衍裂出一道剑光,剑数贯虹,那马车一息间就被霹裂成两半,而车上的人儿自是被甩出几米远。
女人从地上吃力地撑起身子,她将嬷嬷揽入环中,视线里是滂沱的雨声,还有那步步紧逼的刺客。
“歌儿,照顾好奶娘……”蓿卿握了握粉拳,她将嬷嬷置于侍女怀中,长剑及地裂着火花,见那数十名刺客一步步向她走来之际,女人却是在雨中缓缓站直了身子,她的脸上扬着孤傲清冷,俨然带着几丝不屑向那些刺客走去。
女人没有丝毫的慌恐,马蹄嘶的鸣了一声,只见那刺客跳下马来只纵身一跃,那柄长剑便已分毫不差的落在了蓿卿的脖子上。
“小姐……”侍女眸中还凝着泪,她担忧的视线只能一直紧锁于蓿卿的背影。
“瞧瞧这姿色,真是可惜了,爷今日杀人最是不爽”那胡茬刺客略带几分惋惜地说道,可下一秒却又尽是狠戾地望着蓿卿。
“想我朝堂堂禁卫军,今日居然也会沦落到由野莽挞子统领?”蓿卿冷笑一声,她的眼神透着厉色,像是九天孤傲的玄女。
“没想到皇后娘娘为了我慕容府倒真当是费了一份心思。”蓿卿的眸中铄着几丝凌厉,在剑影之下却未有过半分的慌恐,她现在只想证明一件事,如若这些真是当今皇后所派来的刺客,那么此刻容府也必定是处于祸端之下。
“哼,这风凌第一才女果然是名不虚传。”那胡茬大汉往地上唾了一沫,随后大笑着用剑直指上蓿卿:“慕容小姐,小人就让你死个明白,没错,我们的确乃是奉了皇后娘娘之命,决不能让小姐活着回邺城。”
果然……她猜得没错,蓿卿向后退了几步,她的脸色愈渐惨白起来,王皇后是绝对不会让她能有机会再活着回邺城的,而这次也必将是王氏一族对付将军府的好时机,只要自己出了邺城,皇上就必定会以爹抗旨不遵而降罪于容府,如此一来,整个朝廷也将无人能与王氏一族抗衡。蓿卿的心开始逐渐沉落,难道爹和娘已经,不,不会的,女人摇摇头,雨水从上空顺沿而下迷糊了她的眼,她微昂着头却只听见前面那一声吓斥:“受死吧!”
利剑穿过雨中掠过一道浮幽冽光,蓦而从地上亦闪过一道影,嘶的一声,只见那柄剑就生生刺入了人的胸口。
“奶娘!”蓿卿望着身后嬷嬷蓦地起身挡在她的面前,竟一时呆滞的怔住了。
“哼,老不死的奴才!”那刺客冷哼一声随即将剑拔出,寒眸中也尽是狠戾。
“小姐……歌儿”那老嬷嬷口中溅涌着血倒了下去,此刻就连那觳皱的伤痕也越发变得苍老了起来。
蓿卿凄厉的眸染着泪,她紧攥上奶娘的手,此刻全然已是手足无措。
“歌儿,你要好好照顾小姐,小姐,老奴希望下辈子还可以做你的奶……”
“奶娘,歌儿,歌儿答应你……”
“奶娘……”蓿卿望着嬷嬷那垂笑的面容凄惨地喊着,她跪在地上望着女人那垂落下的手,心就仿若没了呼吸般地抽搐着。
“你们还愣这干什么,还不快杀了她们!”那胡茬大汉身后又赶来一骥镖兵,马过尘嚣长弓待发,转而拔出一弯弩箭正对着蓿卿的方向,只听见嗖地一声。
“小姐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