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等见过影大人。”见刑官及鞭役毕恭毕竟地跪了一地,女人的面色不由得惨白了些,掩饰不住的惊慌,而那攥上右臂的手自是在无形中愈渐紧了几分。
“沅宜……沅宜见过影大人。”她惊颤着跪在暗影脚下,身子被上方那萨朗的鹰般的黑影衾袭,黢色就如同女人眸中那一泓深泉。
“不知……不知大人深夜到此,可是有什么要事?”
“这话何时该轮到你一个掌诸来问?”男人的寒眸紧锁在沅宜的身上,听着沅宜有着胆颤的话,他只蹙趸着俊眉。腰下的佩剑出着斜鞘,泻着锋利的点点寒光,泠泠闪烁不敢让人直视。
乌发遮了前额,一袭玄黑胄甲,阴沉的眸此刻却隐隐透着几丝塞外的寒霜。
“沅宜,沅宜不敢……”
女人把头压的更低,荒影下的前额竟也变的无处安放。
“掌诸也是这宫中的老人,难道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吗?”男人浑沉的话语透着冷冽,他淡漠着眸,只一息,便径直朝着那木桩旁走了去。
“沅宜不敢。”女人向着暗影走去的方向跪去,头不住地往下叩,可那眉眼的一缕斜光却落在了蓿卿的身上。
哐啷……,只听见劈地响裂声,长戟在撩拷铁链上镬划出刺眼的火花,如若贯破穹空的闪电,耀着惊雷般的亮光,男人大掌生风,那绑着蓿卿的木桩转瞬就被他劈成了两半。
而蓿卿自是狠狠地倒落在地,撩拷仍捆锁着手脚,那纱衫破旧不堪,糜弱的身子更是在西风摧残残下显得痿痿颤颤。
铁链及地碰撞出哔哩的碎裂之音,蓿卿身子的重心向下,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被两个尾随暗影而来的侍卫给拖了出去。
影大人这是要将她带去哪?望着那地上的一滩血,沅宜原本笃定的心此刻却是不安了起来。
“影大人,这……”
女人一语未完,却被突如其来的一支锋锐的尖细的银羽给打断,劲风吹散了她的几缕发丝,沅宜拍着胸膛兢兢地望着身后木桩上插入的银羽,那闪烁的寒光下倒映的竟却是比暗影的眸还要冷上几分。
她缓着呼吸转头,望着那远去身影,整个身子终究还是就这样瘫软了下来。
夜,止不住的寒凉,登高望月,怕是只会惋惜人间花事终虚了,也怕是会无故颇生出怨恨,月月月明,千古年来也自是如此,不是说人应有悲欢离合,月更应有阴晴圆缺。
可为什么今夜这慕烟的明月圆的倒像是从来都不曾残缺过……
凤凰台上凤凰游,这玉凰台坐落在紫禁城北殿,而它南面紫宸殿的上央却是正坐落凤游台。
衾纱帐前琴音颦绕,案台前的楚嵛阭一袭白衣,玉冠轻束墨发,镶玉冠簪横穿其间,于贵胄之际又多了几分翩雅风流,微风拂乱他的鬓发,深邃的眸还是和一往一样深不可测,琴声悠悠,他修长的手指挑拨轻弦,这琴音空冷清绝,不带一点杂碎的乐音在他指间婉转自绕,冷漠如冰的眸添了黑雾,这琴声更加缓长,绵绵不绝如丝如缕,他闭上眼像是在思索,仿佛这风月间只有他一人,亦如九天玄圣不容侵犯。
锁碎的脚步声渐渐传来,楚嵛阭缓缓睁开那深邃的眸,指尖上的旋律也由急转缓。
“爷……”
暗影向着男人微行着礼,而那身后两个侍卫也自是会意放落了被他们押制住的女子。
嘶……蓿卿的齿间促着气息,她就这样匍匐在楚嵛阭的脚下,血肉模糊,裸露在外的肌肤全是伤痕,这样的自己,这样高高在上的那个男人,蓿卿就仿若回到了那天……
琴声蓦地辄止,楚嵛阭轻抚华袖,轻柔的挑拨转而按下琴弦,月泻下光华,勾勒出他俊美的颜,他居高临下地转头望着瘫软在地上的女人,眉宇间含了一丝道不明的意味。
指尖开始绻缩,蓿卿感觉的到男人正一点一点的逼近,心却还是不受控制的慌了起来。而暗影和那些侍卫自是也得了吩咐垂眸退了下去。
“慕容蓿卿,没想到才短短两日,你竟也学会了如何让那些不该活在这世上的人……死去。”
他缓缓低垂下身子抚摸上女人残乱的发,一点一点转而狠狠攥住直往后扯,又温柔地缭绕起遮挡住女人面容的秀发,他轻微俯身在她耳侧昵喃:“不过,只可惜她应该不会有牌位,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不幸死在了你的手里……”
“楚嵛阭,你这个魔鬼,我真替你感到可悲。”听着男人狠入骨髓的话,蓿卿的唇畔却是不由得勾起了一抹寒笑。
“你瞧瞧你,慕烟帝君又如何?自己做的事不敢承认,你根本就只配活在你那妄自高贵的梦里。”
蓿卿对上男人的眸,她心中自认为是楚嵛阭吩咐沅宜害了北陌雪,想那玉凰台之刑,在她们看来也是必不可少的。
“我说过的,若是想杀了我,大可不必枉费心思,又何苦去伤害那些不相干的人?”
“你说什么?” 楚嵛阭的眉宇拧成了深川,如寒谭冰冻,三尺不见日光。大掌蓦而狠掐上蓿卿的脖颈,他想撕碎女人的心都有了。
“哦?是吗?不相干的人?”楚嵛阭细细品酌着蓿卿的话语,像是明白了什么,他贴近女人的鼻翼,不留一点空隙,呼吸若有若无,男人望着女人这般难受的模样终究是蓦而松了手,他就是这样,一次次地喜欢将她置于深渊,也自是喜欢品味女人那般手足无措,死生难耐的模样。
“那你倒是跟朕说说,什么人才算得上是那些与你相干的人?晋安帝,慕容华宇,还是你慕容府整个上下?”
男人华袖轻甩,他散漫地坐回案台,唇边勾着邪魅的笑,修长的指也只来回把玩着那玉戒。
“朕又该如何处置你的这些相关之人,你是希望他们死无全尸,还是……”楚嵛阭的话语故意拉的缓长,他望着蓿卿那眸中的血丝愈来愈多,只露出越发淡漠的神色。
“楚嵛阭,你到底还有没有心,难道人命在你眼里就如同草芥一般吗?”蓿卿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明明已经知道答案,这个男人又怎么会有心,可她还是忍不住嘶吼了出来。
“你错了,人命也分贵贱,而你们风凌人的命在朕看来就连草芥都不如。”
“好好看看,你现在是戴罪之身。”楚嵛阭一字一顿,他华袖轻拂上案台,却见那上方叠放的纸摺被打落在了女人的面前。
纸摺落地铺散开来,上面那隽秀的字体却是如血色般烙印在了蓿卿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