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寒深,秋月笼上了一层淡淡的素烟纱,晃微的明昏天际,几丝云波在争相游移着风的温婉吹拂。
窗扉的木雕还隐隐烁着灯烛迷离的焰纹,轻轻扣启,光影便不由得在曼衍,而那外墙院的蘅芜的芬芳自是也萦绕于怀,如若让人在品茗一盏幽沁的竹翠,那么的淡雅宛然,素净却又不染纤尘。秦湘殿的夜总是格外的静谧,月上姣洁幽然,庭院就仿佛缓缓地洒了一地的清霜,又恰如潺潺的弱水无声的流淌,几许疏密的梧桐枝叶晃曳着,这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子的美好。
女人袅娜的姿影倚于树隅之下,乌黑如墨的发丝如瀑般地絮絮落在身后,一袭淡紫色薄蝉翼纱,外披着一件白绒雪裳,更是衬托的她的玲珑清雅。
雪女最终也还是和灏豳帝死在了垄峰山涯,她说她从未后悔过,即使是粉身碎骨……
琉光的脑海中似有无数个雪中的画面,月的洁影柔柔的覆在女人的脸上,颦长的睫投落暗纹竟使她看起来更为的白皙玉嫩,即使是粉身碎骨也万死不辞,这些话不停地在她的思绪萦怀,心坎儿也像是被戴上了莫名的撩拷,沉重却又含着淡淡的悲凉,眸中尽是黯淡无痕的微光,女人抬头凝着那一轮姣姣之月,心中却不知是何滋味儿。
风过无音,到底是有些微凉,女人脸梢的泪悄然滑过,就如灵幻晶莹的琥珀缀着寒澈动人的柔光,那么的憔悴却又让人怜惜。
“我这是怎么了……”琉光无奈的痴笑一声,打从今天起听到那些事后,心却像是再也无法平静下来,冥冥之中恰似缘分,似乎自己某个深处残缺的伤口正在慢慢地愈合,一种微痛,但又使人那么的刻骨铭心。
雪女,灏豳帝……琉光只觉得一阵痛心,她们最后到底也逃不过这命运的枷锁,而自己呢?自己也会是一样的吗?女人想着只低低叹了一息,她伸出手接下了那片落下的叶痴叹一声:“花落无情,到底又有几人能够逃的过呢?”
唔……唔,秦湘殿的侧门一隅正似有人正在啜泣,风轻轻掠拂,在加上这里的夜本就谧静,如此一来,倒真显得有些悲戚。
是有人在哭吗?琉光拢了拢衣襟朝那侧门走去,只见一穿着粉色宫服的小宫女正蹲在那墙隅哭泣。
“是你在哭吗?”琉光走到她身边俯下身子,柔声问道。
“美人……”那宫女闻声自是抬起了头,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神直望着琉光。
“是你?”直到望清了宫女的面容,琉光自是不由得诧异了些许,这宫女不就是前两日在暗堂有过一面之缘的婢女吗?她为何会在秦湘殿。
“蓿儿有罪,惊扰了美人,还请美人恕罪,但是美人,蓿儿真是迫不得已才来这儿的……”
“无妨,你先起来,慢慢说。”琉光见她有些徨恐,忙的宽慰着将她从地上扶起。
“到底怎么了?”
“美人,你快去劝劝我家姑姑吧!”那宫女蓦地攥上琉光的衣襟,眸中也甚是染着急切,但却亦有着一抹不自然的神色。
月色迷离,琉光提着一木盏灯笼缓缓跟在宫女身后,这是一条曲折的幽径,周围参天的松柏遮掩,如若没了这灯焰,靠着那星星点点的离月只怕是看不见路的。
向右拐过那几株翠竹,果然便到了宫女所说的蝶兰苑,这儿自再是没了什么遮掩,明月高悬,仿若只一轻微抬头,便能感受的到那种冷凉,石阶上落了一地的蝶兰,到处是那种沁人心脾的芳香。这样的地方究竟是宫里不多见的,琉光从石阶上寻去,只见到了一片摇曳生姿的蝶兰林。
葱郁的叶子象一团花圃,熠熠生辉,紫蓝色花瓣絮絮地簇飘在枝头,外层花叶上的花蕊若隐若现,使花朵显得愈加娇艳!绽放的蝴蝶兰花,在淡淡的月色下,远远看起来真的象一只只在绿意葱笼中上下翩飞的美丽的蝴蝶。
而那日她见到的姑姑果然向那小宫女所说的一样正在用斧头在砍着那一棵棵蝶兰树。
“美人,我家姑姑把您当成了以前的德妃娘娘,现在只有你能劝劝她了,这些蝶兰树可以砍不得的啊,皇上要是知道了,这可是杀头的死罪啊!”那小宫女咬着唇望着那姑姑,她这姑姑,一旦心中认定了的事,便是谁也改变不了的,除了她以前的主子——德妃。
琉光的眸中闪过一丝困惑,她泯了泯唇之后终还是迈着细碎的步子朝那姑姑走去,那老姑姑依旧是穿着暗青宫纹服,发髻高盘,只木簪斜插在左侧。
“姑姑,你快住手!这蝶兰树万是不能砍掉的!”那宫女急的顾不上礼数,只拉扯着那姑姑的衣襟不让她继续砍下去,可那老姑姑就仿若听不见似的并未放下手中的长斧,口中也仍在絮絮不停地念叨着:“都是这些蝶兰,皇上才会不喜娘娘的,我要把它们都砍了,都砍了……”
“是德妃娘娘吗?”琉光望着宫女缓声道。
“嗯,德妃娘娘是姑姑以前的主子……”那宫女低眉应着,说到最后那话语竟是弱了几分。
琉光叹了一息后便不再望她,纤手揽上面前那老姑姑瘦弱的肩头,柔声笑靥道:“姑姑,你还记得我吗?”
“对对,姑姑,你快回头看看,是德妃娘娘。”
“娘娘……是娘娘。”老姑姑听见宫女如此说,便是不由得轻滞着身子,原已无光的眸中此刻却像是燃上了烛焰,是那么的透彻通亮。手中的斧锤缓缓放落,她巍颤颤的转过身。
“娘娘,真的是娘娘。”女人落着清泪,她望着琉光喃喃说道,此刻就仿若和孩子的童真般一个劲儿地痴痴笑着。
“没错,是姑姑的娘娘。”那宫女忙的附和着,眼神却是落在了那斧锤上,她咬咬唇趁着女人不注意时一把抢过她手中的斧,斧口锋利,倾斜的力到底是伤了她,有些觳皱的手被划了一个口子,鲜血在夜中竟显得有些渗人。
“蓿儿不是有意的,姑姑……”
琉光望着那血只微蹙着眉,随后便拿起宫女手中的斧锤往自己的衣襟上撕下了一小块条布,她抬头望着老姑姑,可她却仿若不知道痛似的还只望着自己傻笑。
琉光的眉头自是也不由得舒了几许,她开始握上女人的手臂,低头替她细细包扎。
“美人,我……我去找些止血的药来。”宫女颤抖着身子朝四周望着,话语间尽是游丝的气,不知道是在害怕着什么。她凝着琉光替姑姑在包扎的模样,便开始攥上自己的拳头有意让自己平静下来,随即便也在夜色中缓缓退了这蝶兰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