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织灯千盏,高悬于殿檐的飞拱之间,一入夜,便就漾着宁谧安和般的佛光之色,月澄皎洁,神女峰高耸入云,幽深中亦是染了那一抹沁凉的碧色,云雾淡渺,一切,都静的那么柔和。
玉佛寺里殿普陀阁的一间厢房内,烛光忽明忽灭,墙隅上悬挂的佛像字画也覆着几许黑影,此刻的杌桌旁,蓿卿正在翻曳着一本佛经,这玉佛寺的每间阁殿的高案台上向来都会放有几叠天竺佛经。
那袭染了血的衣裳已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淡雅的素梅纱衣,全身的於痕之伤依旧还泛着疼痛,女人提袖轻拿起那只笔,复又一一将这些经文临摹在一旁的宣纸上,隽秀的字体鱼龙曼衍般的被刻勒出来,似乎也只有这样,蓿卿才能够稍稍安下心。
扣扣扣……
阂门上铜拴的扣门声敲响了几许,蓿卿缓缓放下了那刚蘸了水墨的软笔,回过头
凝望上那翠窗外高悬的明月,想着,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来这?
门轻缓地开了,一袭柔媚的影儿就这样晃映在了蓿卿的凤眸间。
“慕容主子安好。”
“你是?”
蓿卿有些惘然地望着眼前的那女子,只见她身着一袭淡蓝色的薄纱裙,淡淡的柳眉,墨发轻束于腰间,在月色下,自是有着一种淡雅朦胧的温婉气质。
那女子听见蓿卿如此说,便也不急着应允,她只淡宛一笑,便从衣袖中取出一只玲珑精致的药瓶子。
“这是骨玉胶,有止痛的良效,我家小姐说慕容主子敷上几日后那身上的伤便也自会是好。”
“你家小姐?”
蓿卿微微有些错愕,这骨玉胶的确是止痛的良药,可这女子口中的小姐又会是谁,出于礼数,蓿卿也只茫然地从她手中轻缓地接过了那药瓷瓶子。
“区区小事,又何足挂齿,我家小姐说主子不必放在心上。”
那蓝衣女子娓娓而道,倒像是料到蓿卿会如此问。
“可是……”
蓿卿欲言又止,白皙纤长的手指来回摩挲上这瓷瓶上的寒梅花纹,她抬眸刚想继续问个究竟,可那蓝衣女子的影儿早就已淡匿出了这阁院,风颤颤浮飘,蓿卿不由得走到阁院央来回寻着适才那抹淡蓝之色,女子身姿轻盈,蓿卿只不解地凝中的那方白玉佛屏,周遭十分宁谧,适才那女子倒像是从来都不曾来过这一般……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笼月在水云间轻柔游逝,流水潺潺,赤褚水石间泻曳着月光还有那竹篁落下的影儿,糅合着夜的清凉。
玉佛寺凤霞阁的一间极为雅致的屋中,适才那蓝衣女子此刻正在一旁的窗台剪着烛花。
“冷月,你可还记得当年儿时的我们,你抚琴,而我就坐在那翠窗之下剪着这烛花。”
听见那蓝衣女子如此说,那名坐在她身后榻上那名被她唤作冷月的女子却是淡凄一笑。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只不过此情此景再不是如若当年那般。”
“冷月,对,儿时的我才是冷月。”
只可惜,一步错,步步错,女子叹息着将她手中的那枚棋子轻轻扣在那棋盘央,一袭素色纱裙,纱裙上印着凤尾白兰,清丽秀致的容颜下此刻却藏着一抹不为人知的感伤。
“竹鸢,不知为何,自从她来到这慕烟后,我这颗心就一直悬着从未落下过。”
啪嗒啪嗒,屋子开着的东窗被瑟风吹刮的成破响,竟那样使人心慌不安,那蓝衣女子本想要再说些什么,见此,便也只随口先应允着:“怎么这样大的风,我去把窗关上。”
“怎么,这点风就经不住,想来你们在这漠河之南的日子倒是过的十分舒心。”
槛门外突如其来的一道黑影在月光下拉的好长,这声音冷若冰霜,在男人的背后是一眼望不见的月色。
“主……主人。”
“竹鸢见过主人。”
那蓝衣女子心下一惊,神色不免惨白了些许,她战战兢兢地跪在那神秘男子的脚下,额上也竟开始浮着点点汗珠。
“冷月见过主子。”
男人不屑的走进屋中,也自是将那冷月的惊慌尽收眼底,榻上的棋盘被女子的袖带落于地,那黑白棋子扬扬洒洒散了一地,那繁乱的声音在冷月的心尖却是如若掀起了惊涛骇浪一般,女人极力掩饰住自己的那一抹窘色,可不料却被男人轻抬起自己的下颚,男人的力度虽是那样的轻柔,可为什么却透着一种极致的危险。
“冷月,一别数年,可别来无恙?”
“你这句主子,我竟不知到底还有几分是真?”
男人华袖一甩,他单手负隅在榻旁,而冷月望着他狠戾的背影,背上却渗着丝丝凉意。
“冷月不敢,冷月的命是主子的,冷月从来都不敢忘。”
“哦?不敢?”
男人邪魅的冷笑一声,他故意把戏谑的声音拉的好长,随后慵懒般的坐在那杌榻上,以一种打量卑贱猎物的眼光俯视着她们。
“竹鸢,你在门外候着。”男在人冷咧的话语响起后,那竹鸢才惶惶然地抬起眸。
“主子……”
“同样的话,我不希望再说第二遍。”
感受到男人的不耐烦,冷月便向着竹鸢轻微示意。
“是……”竹鸢怀揣着那颗惴惴不安的心,她望了望男人,又望了望冷月,随后终是怯怯地退了出去。
屋子内变得愈发的静,檀木香漫溢在周遭,窗外篁竹曳着那斑驳的叶,除此之外,便就是冷月那浅浅絮絮地呼吸声。
“冷月不知,不知主子深夜到此,可是为了何事?”
女人那清澈的眸勒着迷雾,那成空的掌心也竟变的无处安放。
“来,把它喝了。”
男人将那榻桌旁的酒樽轻轻晃起,修长的指又握着一盏杯酿。
“是……”
见男人如此,跪在地上的冷月只站起身走到他身边,虽是有几分惶恐,可她还是淡笑着准备从男人的手中接过那杯酒酿,杯盏中的酒水蓦而泼洒了几许,就在冷月接过那杯酒酿之际,男人却是霸道般的一把将她扯入怀中,女人卧倒他的左臂,男人戏谑般的摩挲上那张清致秀丽的脸,酒香萦萦绕绕,使人不由得迷醉。
“咳咳……”酒酿穿肠而入,并沾湿了女人的大片衣襟,男人不由分说的狠戾掐上冷月的脖颈。
“说,你是谁?”
“是慕烟的安羲和还是冷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