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武元年正值寒秋之夜,慕烟国宸妃私自离宫不知去向,皇上龙颜大怒,一道懿旨下令斩杀所有与此事相关的人。血染凰台莫不悲号。而皇宫秦湘一隅正浓烟硝弥,大火蔓延寰烧尽焰,直至一片狼籍糜灰之后,那不堪的过往也才终于消失殆尽……
夜的广袤凄黑,玉壶暗转,云雾飘渺晃忽诡谲在天际,寒风颤瑟凛冽,而此时虢国边境的垄峰崖前却立着一个女子纤弱的身影。嫁衣矫阳似火,边缘缀着金丝凰线,那女尾裙长摆拖曳及地足足三尺有余,女人外罩着一件殷红双孔雀绣云金缨络,胸前以一颗赤金嵌红宝石领扣扣住,极尽光彩美艳,可她却眼神空洞地一步步朝着那崖边碣石上走去,雨飘飘然轻柔斜拂过她惨白的面庞,可那颗心却是仿若有着无望的悲凉。
终于自己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果真终究也还是逃不过命,女人昂头微倾着身子,她缓缓取下头顶的那顶凤冠,那如瀑的发丝即刻便如缎带般的垂落下来,她来回抚摸着华袖上的凰绣牡丹,这袭血色旖旎的嫁衣还是一如当初般的琉璃华美,可她却但愿她从未遇见过他……
玉梨纷落,错与桃夭相思。
卿心白头,莫得君怜如故。
噬血没骨,当所有的爱已成了殇,只是因为一个女人爱上了一个她本不应该爱上的人。
“朕说过,你不过就是一卑贱的债物。”
“朕永远都不会爱你,但这一生却也永远不会放过你。”男人生冷入骨的话语一遍遍在耳边回荡,到底是她错了,错的那样彻底,在他眼里,她从来什么都不是。
“楚嵛阭,你告诉我,我给了你的心还可以怎么要的回?”女人痴笑一声,她捂住自己的左胸口,痛立即蔓延开来,那日他的绝情剑很冷,自是也绝了她的心。
这一切都是假的,假的,女人立于那碣石之巅望着崖下雾茫的空寂,竟觉得是那样的冷,慕容蓿卿?不……女人拼命摇着头咬上自己那泛白的唇,她不是,不是……
“卿儿,你的确不是我慕容华宇亲生之女。”
“卿儿,爹和娘那年就是在垄峰山抱回的你,你要好好地活着……”
泪在无声的流淌着,为什么会这样?我到底是谁?自己原来竟是那样的可悲,以至于活了整整十八年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垄峰崖,是她为自己选择的宿命,空空而来,空空而去,或许她本就是一个不幸,不然自己身边的所爱又怎会因她而一个个离去,他们不属于自己,又或许,她到底是本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
青山越,吴山越,说不尽盈盈情愁。
这一生恰如幻梦,梦过无痕,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悲念,即是从这里开始,那结束便也应该在这儿,女人终究是落下了最后一滴泪,悲兮叹兮,何为情故。当她纵身一跃时,从此世间也只怕是再无她……
情起情灭,所难弃者不过是一痴字,而女人流下的那最后一滴泪此刻却好似穿越了千山万水,随风而颤终也还是落在了那男人的眉宇之心。
雷鸣风厉,千军过境马啸嘶吟,与此同时的虢国边境漠水之北却赧然覆着一师黑压压的精兵骠骥,忽明忽灭的火把高扬,仿若将整个天空都照亮地那么通彻。
风啸啸地呼着,而将士军前的那俊美男子正寒沉着脸,他腰佩月白玉带,剑眉紧紧地锁着就这样任雨水淋淋而下,白羽华袍轻扬,与生具来的帝尊之气又使他仿若嫡仙,可男人深邃的明眸却视望着远方,于冷冽之中亦是迫生出些许寒气,愣是叫人不敢靠近。
驾……驾……细碎的雨声夹杂着纷乱的疾速的马蹄声,前方有兵士来报,马失前蹄,发出阵阵哀鸣,在这浅水汜上溅起了千层银浪般的碎花,而空谷之间却也是响彻着哀鸿的糜糜之音。
“报……启禀皇上,据前方探子来报,有人曾亲眼见到宸妃娘娘只身前往了……虢国垄峰的方向。”
虢国垄峰……楚嵛阭的唇瓣轻扯出这几个字,他紧攥着怒拳,发出骨骼吱裂的响声,男人的眸中似迸裂着寒光,岂有此理,这个女人到底是谁给了她这样大的胆子,让她竟敢一次次敢忤逆着自己。
长虹贯日,只听见利剑出鞘的那种锐刺之声,一道寒光蓦地瑟烁开来,剑指云霄,一息那女人留下的雪绒帛在男人的剑尖下便就成了絮絮的碎片而散落于水汜中,但愿来世,君卿两不负,这就是她留给他的最后,而那几个用鲜血勒成的字此刻仿若也没了生命般的衍然消失了。
男人生冷地凝上那几个被捆绑住跪在地上的宫女:“慕容蓿卿,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朕成全你。”
杀尽所有……
“皇上饶命啊,是奴婢们的失职,还请皇上恕罪!”
“请皇上饶命啊!奴婢们再是不敢了。”求饶的哭呛缭绕在这空寂的幽谷继而逐渐被滂沱的雨声湮灭。
男人的眼中闪过一抹凛冽,他傲视的冷哼一声转而紧扯僵绳,马飞速的疾驰,长剑亦是在半空中生出道道渗人的寒幽冽光,男人华臂一挥,手中的那利剑便也是尤如鱼龙曼衍般随着风瑟瑟穿过丝雨,毫无留情的剑入封喉,速度极快,如时过境迁。宫女们的血溅了一地,男人愣是没留下一个活口,他黑黢手握着带血的剑柄率军扬长而去,马蹄踏踏,那张俊美的脸上还溅着血色,而他身后自是那漠水北上的遍野哀尸。
“慕容蓿卿,朕说过,朕不会爱你,可朕这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天涯海角……”
为你倾覆这天下,说杀尽你身边所有在乎的人,到底还只是为了将你留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