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求你……只要你肯放过我爹,放过风凌那些无辜的百姓,我什么都愿意做……
”
“求朕?你拿什么求朕?”
“你的身子,还是你这卑贱的命?”
泠泠生冷入骨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蓿卿的耳畔,适才的她,不知用了多大的勇气才迈出了那凤游台。朱墙瓦楞,一眼望不尽的熠光,幽静的廊桥央,女人正目光呆滞的拖着那虚弱破残的身子一点一点向着前面走去。
“王爷,也不知翎儿的画像什么时候才能画好。”
廊桥左岸的液池亭央,一袭粉装且颇有几分姿色的女子正在向着楚嵛飞娇嗔细语,手中也似还摇晃着琼仙玉酿。
“你放心,不日之内定是能完成。”
楚嵛飞魅惑一笑,桃花眼含着灼灼幽光,大掌蓦而十分巧妙地一把揽过那女子的腰,只一轻微旋转,那女人便倒落在了男人的怀里。
“毕竟,本王一向对这美人可是格外的上心。”
男人轻挑起女人的鬓发在她的耳畔轻声喃语,风过无音,指尖穿绕在女人的墨发间,在灯盏的映射下那姿势竟有一种让人说不出的诱惑。
“王,王爷……”那女子娇嗔般地从楚嵛飞的怀中挣脱开来。
周遭似有芙蓉的淡淡清香,男人微微闭眼仿若在沉醉,见面前的美人儿极是娇羞,楚嵛飞只笑的愈益宠溺,他接过女人手中那杯酒酿往鼻翼间来回晃了几下,那骨子里的洒脱率性也自是刻勒得分明,淋漓尽致。
“这酒和人一样,也是香的……”楚嵛飞柔肠百转,他意味深长了女人一眼后便向后斜靠在这廊亭的画栏,手握杯盏的力度大了几分,没错,女子的香,尤其是那个女子……
想起蓿卿,男人眉宇间不由得多了几丝别样的意味,他勾唇随性般的望向池央的廊桥,幽深的眸此时却也渐渐浮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笑意。
竟是她……
不远处
太翎殿的杜鹃嘶鸣了几声,啼音宛若泣血,哀鸣之意不止,蓿卿听着这鸣声却是不由得虚缓的恸了恸,她只于心底戚戚默念:“杜鹃啼血,只怕是哀鸣复哀不知何为哀鸣罢了。”
女人的眸中渐渐溢着水雾,她无力的倚靠在一旁的汀溪柱上,慢慢抬眸望上那轮笼月,身子却不由自主的逐渐下滑。寒月漠漠烟如织,夜入宫闱,庭院深深,过眼处,尽是一带伤碧色,廊桥旁的水面泛着粼粼的清辉,倒映着月影,可在蓿卿的眼中,却倒麝着适才在凤游台发生的幕幕。
“我求你……”短短三字,却仿若如千斤玄铁般重,蓿卿真的是怕了,她伏在男人的脚下,极尽卑微,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攥上楚嵛阭那身下的衣襟,可那双凤眸却紧紧闭着自始都不敢挣开,因为卑微只是她一个人的,事实证明也确是如此。
“滚!朕嫌你脏了这块地!”
男人残戾绝情般地狠狠地踩踏上她的衣襟,那黑黢的身影,蓿卿不记得自己的视线是否模糊,她只记得楚嵛阭的那道背影就仿若是万丈悬崖,稍却靠近便就会粉身碎骨。
可是自已却早已经走投无路而不得不一步步走向那深渊……
心儿蓦地泛起了丝丝疼痛,额上幽浮着索碎的细珠,目眩感更加肆意的袭来,终是支撑不住向后瘫软了下去,可下一刻却是及时的倒落在了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
……
寒风吹着墙隅的刀鞘霹裂作响,此时北慕殿的一处偏殿,灯盏未落,杯水未凉,空寂的大殿就只有楚嵛阭和战战兢兢跪在大殿央的沅宜。
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沅宜把头垂的死死的,指尖只一个劲的陷掐着手掌心的肉。
沅宜心中明白,楚嵛阭必定是知晓了北陌雪一事
她才是始作蛹者,可难道这样不好吗?皇上动这样大的气究竟又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那个杀人凶手的女儿,不,不可能。
嗖的一声,寒光闪现,沅宜还未反应过来时,一只银羽却是蓦而如电光火石般从殿上飞射而来。
“皇上,皇上饶命啊……”沅宜面露痛苦之状,她呻吟着望向那地上半截断指,只苍白慌恐不断地向楚嵛阭磕着头。
“饶命?朕看你是活腻了。”殿台上的楚嵛阭冷笑一声,他不紧不慢地放落下手中的那枚棋子转而挑眉不屑地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沅宜。
“求皇上恕罪,老奴一时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只想着北娘娘她原也是风凌之人,可老奴这样做完全是为了小姐……”
“住口!”
楚嵛阭生冷霸道地打断着沅宜的话,眸中也仿若结着寒冰,落了满地的霜,直让人生寒。
“若不是念在羲若的面上,朕又怎会留你至今,你要知道,在这皇宫里最不容不下的就是像你这般兴风作浪的奴才。”
“至于你这条贱命,朕就暂且留着,滚!”
“谢皇上开恩,谢皇上,老奴记下了。”
沅宜的整个身子都在发抖,衣襟略染了些血迹,听见男人的吩咐也只来不急多想便跪着哆嗦着爬了出去。
待沅宜出了殿央后,楚嵛阭那幽深的眸这才多了一丝不明的意味,大掌带着丝丝温情抚摸上那腰间的玲珑骰子,而那相思之情就如若这夜间的风,苦涩中散落了一地的微凉。
掌心的羊脂玉依旧是那样温润,男人黑黢沉冽着眸,仇恨?若真要是说是羲若的仇恨,那这天地间也只配他一个人念,一个人记,一个人报。
“求求你,放过我……”
楚嵛阭的脑海间蓦而闪现着蓿卿那娇弱的身影,不知怎的,那女人所存在的气息却是愈渐的熟悉起来,说放又谈何容易,男人的眉间勒着挥之不去的戾怒,他紧紧攥上那玲珑骰子,可却像是在宽慰着自己那颗冰冷的心。
他发过誓,不论多难,都会找到凰血。
佛曰: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世间缘分本就早已注定,可又还有多少痴情之人还在苦苦执着,揪着心中那点念想不放。
……
转眼间几日便就这样过去了,秦湘偏殿处的蘅芜正散着淡淡的清香,蓿卿她们所居住地方虽是极其破落,但终归清幽寥寂。
斜阳暖照,柔和的光从窗扉映麝上床榻的一隅,竟使蓿卿看起来是那样的白皙。
风缓缓地吹拂,桌面上还放着一碗似是刚熬好的药汤,热雾只汩汩地腾绕开来……
睫毛颦颤,床榻上的蓿卿开始缓缓地挣开了眼,帷幔轻柔的飘着,女人目光滞冷地凝着床榻上方,眉间自是勒着一丝不解。
我怎么会在这里?
蓿卿想要支撑起身子,但总归是提不上劲儿,皓腕处的衣袖滑落露出那白皙的肌肤,可那道道鞭痕的印记却是那样的刺眼,蓿卿苦涩的笑了一声,那凤游台的种种竟又清晰的浮现在了眼前。
“小姐?小姐你醒了……”
趴在床榻不小心睡着了的歌儿感受到身旁的动静,自是不由得醒了过来。
“小姐,你都整整昏迷了五日,歌儿都快担心死了。”
“五日?”
蓿卿有些惘然的望着小丫头,这是怎么一回事?
“歌儿,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姐,是一位好心的容侍卫救了你,他说和小姐是旧识。”
歌儿见蓿卿要起,便忙扶起她,又顺势将一个软枕放在她的身后。
“那容侍卫还说小姐不必急着报恩,以后总归是有机会慢慢还的。”歌儿耐心的向着蓿卿说道,只是那眼中的泪竟是越发的止不住,她跑到桌面上端起那碗药汤,自蓿卿昏迷后,歌儿便每日都熬一碗,自是也日日都盼着她能醒过来。
“莫哭了,小姐这不是好好的吗?”蓿卿爱怜地轻捎去歌儿眼角的泪珠,容侍卫,相识的,可会是谁呢?在这慕烟皇宫相识的人可谓说是寥寥。
“小姐,多亏了我们慕容府的雪痕胶。”歌儿望着蓿卿皓腕的那鞭痕,一时间便只想着蓿卿受伤的事,那日夜晚她见到小姐时只记得她的全身都是伤,直到这几日用了这雪痕胶,那伤口才得以渐渐地愈合起来。
“歌儿,都是小姐不好,连累了你,那日我走后……”
“没有没有,她们并未将歌儿怎样,歌儿想着准是因着慕烟的祭天大典,她们这才顾不上歌儿的。”
丫头知道蓿卿担心她,便忙着应允,她喂了蓿卿一小口汤药,转而用丝袖轻拭去她嘴角的那点药渍,可事实也确是如此,那日夜里,沅宜她们也委实放了她,直到这几日,她才听见有人说祭天大典的事。
“祭天大典……”
蓿卿的嘴角轻酌着这几个字,眉间蓦而多了几分着挥之不去的忧郁,而那眸光也亦是有些涣散。
“至于你,一个卑贱债物,也自是有你该做的事。”
楚嵛阭的话又清晰的显现开来,蓿卿的心又开始悬了起来,那日鞭刑过后,她并未被关入狱牢,难道是因为这祭天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