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慕容蓿卿?”
许久,直到那芳华姑姑往竹杌上置放了一金兽香炉后,软榻上赵氏冷肃寒哑的嗓音才缓缓落入蓿卿的耳畔。
“禀太后,正是小女。”
“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赵氏的柳眉略微蹙合了几许,她回转过头望着垂首的蓿卿,那老皱的指随即亦浅停留在了一颗深沉色的紫檀佛珠前。
蓿卿继而再次俯身行礼,凤眸轻缓抬起,映入她眼帘的即是赵氏那略带着几丝沧桑的面容,赵氏一袭藏青色的宽袖外袍,衣袖的浅口处缀有祥云的暗红纹线,发髻高拢,头上并无装饰,只那只握攥住佛珠的右手上戴着一暗色的翡翠镯子,鬓角的 白发如霜,但她那眉宇下的那双眸子却还依旧透着几丝锋芒的幽华,不经意间亦又带着一抹平和。
蓿卿与赵氏四目相对,可有那么一瞬间她竟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因为她从太后赵氏的眼里看到到的是一抹莫名的诧异。
“倒是个宜人的孩子。”
赵氏倏忽的笑声打破了周遭有些凝滞的氛围,她敛着神色从旁边芳华的手中接过了一个小巧的暖炉置于自己的下怀央,复又对着蓿卿言道:“来,走近些,让哀家好好瞧瞧你”
赵氏的言语极尽温柔,蓿卿虽是有些微微错愕,但面前人此时眼中的慈善竟让蓿卿不由得上前了几步。
“果真是个标志的人儿。”
“世人都道中原的女子多秀婉灵气,可今日在哀家看来这说法怕是要因你改改了,也难怪皇儿那时非要铁了心和风凌联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赵氏原本几句看似轻描淡写的话此刻却字字落印在了蓿卿的心上。
怎么会这样,是那个残忍的男人非要与风凌联姻,当初因为慕烟兵临城下也并未多想,而今看来却也是疑点重重,为什么?为什么这联姻的人选还非得是她。
“风凌与慕烟能结秦晋之好实乃黎民百姓之幸事,小女只盼着两国能够兵戈止息。”
可这样的愿望蓿卿心里明白只是一种妄念,那封纸摺……风凌怕是危在旦夕,楚嵛阭对风凌的态度就是那日在京都街上对自己的态度,其心昭昭,如此一来云辰君主只会更加的肆无忌殚。
“什么秦晋之好?”
蓿卿正愁眉不展时,竹篁屋的帘子外此刻却是兀自走进了一个人。
“儿臣给母后请安。”
楚嵛飞向着赵氏太后鞠了鞠身,转而一脸邪魅地望向蓿卿。
“莫不是这位就是皇兄新添的风凌美人?”
蓿卿自是知晓男人在故意戏谑她,便也不怎么在意,她缓过神垂眸冷然欠了个身。
“你都来多久了,这会儿才念起哀家。”
赵氏望着楚嵛飞浅笑着摇摇头故意嗔道,楚嵛飞和楚嵛阭皆是她看着长大的,可两兄弟的禀性却迥然不同,一个深沉智绝,一个则是风流翩纤。
“瞧母后说的,儿臣这不是特意去了一趟五台山,母后你看,这佛像你可还欢喜。”
楚嵛飞笑着从身后的腰央取出了一个极为精致的黑漆木盒,木盒外缀着玲珑宝石,而里面放置的却是一尊玉佛的雕像,佛像透着点点碎玉的光,据说是乃由五台山下东竭石的佛光淬合而成的玉质。
“你这份心思倒也实属难得,只是你这都是当王爷的人了,还整天似个闲云野鹤的游侠儿,哀家只怕是定要好好地给你物色个将军卿客家的小姐了……”
“母后可饶了儿臣吧,俗话说这美人在赏不在得,在远观而在不可亵玩焉,不过……”
男人说着说着,竟勾了勾嘴角转头望着身后的蓿卿。
“不过如果这美人若是足够能让人牵肠挂肚,那儿臣也自是会另当别论。”
……
楚嵛飞和太后赵氏之间的打趣蓿卿其实并未听进多少,心下像是被撩拷深深锁住了般不得挣脱开来,就算从那间竹篁屋请安退出后那蹙眉也亦是不得舒缓开来。
赵氏亦然。
“太后,该用药了。”
篁阁中的紫金炉子还依旧微燃着熏香,赵氏此刻正披着一件素色的貂皮裘衣,她放下手中的佛卷书继而从一旁的芳华手里接过了那药碗。
“太后今日那般说莫不是想试探一番她?”
“是与不是现在都不重要了,不过芳华,哀家现在担忧的却是那清虚道长的话……”
“难道太后怀疑她……”
芳华语涩迟疑,只得抬眸望着身边的赵氏。
赵氏朝着女人黯然一笑,她摇摇头没了言语,满是皱纹的深眸若有深思望着窗外,而此刻玉佛寺的钟磬,亦是声声不绝于耳……
“喂,本王刚才话你是没听见么?”
后山至玉佛寺的一条幽径小道上,蓿卿正垂眸幽缓地走着,可下一刻男人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蓦而从蓿卿的身后飞旋而至了她的前方。
“什么?”
蓿卿抬眸不解地望着她,她的眼中似有一弯浅浅的新月。
“本王要说的是……”
楚嵛飞带着张狂肆意的不羁之气,琥珀深蓝的眸子泛着几丝迷人的光泽,他的视线深锁着面前的蓿卿,继而一点一点向着她逼近。
“你……”
似是感受到了男人的戏谑之意,蓿卿本想要往后退的同时却不料被楚嵛飞一把揽过袅袅纤腰,楚嵛飞的胸膛紧紧地抵着她,蓿卿张慌的别过脸,而男人的吻却正好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的发间。
“王爷,王爷……”
不远的路径深口,老远地就听见一个人喘着粗气朝着蓿卿她们这边赶来,楚嵛飞眉宇微骤,俨然勒着一丝不悦,可下一刻却是被女人狠狠推开:“下次你若是还这样,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蓿卿的脸稍飞染着点点红晕,果然每次只要一遇上这男人,就准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不客气?你有如何的不客气法子?”
楚嵛飞双手环臂,被蓿卿这样一说倒是越发勾起了性子。
“用大斧头砍了你!”
蓿卿狠瞪着男人,一时间也顾不上什么,竟一个劲地往原来后山的路跑去。
“喂!本王又不会吃了你……”
“哎呦王爷,王爷我的好主子,你可是让长生一通好找啊!”
楚嵛飞本想尾随上蓿卿,可下一刻却是被身后的长生攥扯过袖子。
“放手放手,赶紧给本王放手!”
男人灰惨着脸扶上自已的额,他无奈地回转过头转而用自己腰央上的那把书摺往长生的脑袋上重重的扣了一下:“你这厮,老是这样火急火燎的,也竟是搅事,当心本王以后只给你随便配个丑陋不堪的婢子。”
“王爷……”
长生怏怏怏不乐地摩挲上自己的脑袋,一边还不解地凝着楚嵛飞,须臾,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便憨傻地朝着男人道:“嘿嘿,王爷,长生懂了,长生下次可定是不敢了。”
“你还敢有下次?”
楚嵛飞本想再而扬起那摺子,但转而一想,也还是停下了,他敛了敛神色,收起了适才那股轻率的散漫:“说吧,找本王何事?”
“瞧奴才这记性。”
长生如若初醒般一掌啪在了自己脑勺上。
“王爷,皇上正找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