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节就要到了,菊花盛开以后别的花就凋零了,盛开的菊花璀璨夺目,阵阵香气弥漫汉阳,满城均沐浴在芳香的菊意中,遍地都是金黄如铠甲般的菊花,每个人的命运都会在那一天揭晓,这必将上演一幕血腥而疯狂的华丽,只是汉阳城内的百姓张灯结彩,人人面带喜悦,并没有察觉到即将来临的血雨腥风。
此时的金陵城已经开始整兵备战,即将奔袭汉阳除贼勤王,金陵王姒岳长身伫立在昏暗的祠堂里,手持三柱檀香,神色恭敬,意志分外坚定。
在他祭拜的这些灵龛内,摆放着四个灵位,分别是他外公“穆尧”,母妃“穆子姽”,父王“姒晟轩”,义父“雪纶岳”。
“父王,义父,孩儿此次举兵长驱京师,如能成功除贼,定要雪洗你们当年的冤屈!”
三柱长香插入香炉,姒岳霍然转身走了出去,一路来到大殿之中,此时麾下武将都已正装待发。
曹都尉上前道:“殿下,二十万兵马已经整肃完毕,只等您一声令下,不日内便可直捣京师!”
靖岳点了点头,面露坚毅,戴好盔甲取了长枪在手,遂对众人下令道:“众将士听令,随本王奔袭朝廷,诛除国贼,匡扶姒室!”
众将士人人激动,齐声喊道:“诛除国贼,匡扶姒室!”
九月初,金陵王檄文朝廷,打出“诛除国贼,匡扶姒室”的口号,举兵二十万人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大举向汉阳城逼近,一路势如破竹。
九月初五,朝廷集结十万期门大军协同京师城防军死守平阳关,金陵大军终被阻于三十里外的平阳关而不能再进。
虽然城防军已被金陵王牵制在平阳关,但京师内仍有三万护城兵力,加上镇守皇宫的六万御林军,还有十万之众,姒虞能调动的力量只有六千羽林侍卫,相国府掌握的兵力仍然是一个绝对之数,如果硬碰硬,胜算极微。
随着金陵大军兵锋逼近,朝中局势日益紧张,相国府已是危墙动摇,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反而每日都有许多不明身份的人进进出出,大有墙倒众人扶的架势。
与之相比的御书房也是一日一小议,两日一大议,姒虞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无暇他顾,千谋万滤成败只在一朝。
今夜在座的几位人物都不是普通朝臣,分别有卓汾,玄郎、袁浩天、庞泰、徐进这五位大臣。
卓汾是姒虞安插在相国府势力阵营中的一枚暗子,如果不是情势有惊天大变,他也不会冒着暴露的危险面奏皇上。
其他几人知道他是皇上的人,倒是大吃了一惊,尤其庞泰惊成了呆鹅。
姒虞也猜到相国府恐有异情,这便问了卓汾道:“卓司马,相国府那边情况如何?”
卓汾不容乐观地道:“相国是朝廷第一重臣,门生部将遍天下,宫廷禁卫,京外大营都在他手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据臣所知,还有其他势力在暗中扶持,臣曾告诫过皇上,不能操之过急啊!”
姒虞不知他口中的其他势力具体指什么,凤眸凝重地若有所思,其他几人也都面色肃然,静待下文。
只有庞泰性情急躁,急道:“卓大人,你倒是接着说呀!”
卓汾也不理会庞泰,缓缓说道:“皇上,只怕您都想不到,无垠城竟然一直在暗中扶持相国!”
“无垠城!”
姒虞凝眉一怔,其他几人在心里默默地过了一遍这个名字,世人无不知道无垠城是一座不存在的城,却流通着全天下的财富。
卓汾徐徐说道:“无垠城富可敌国,旗下经营着天下间最赚钱的行当,从没有人知道无垠城的所在,关于城主的传言少之又少,便是连无垠城五大财神也各个神秘,其旗下经营的当铺、钱庄、粮贩、赌场、还有名满天下的通联镖局,都无疑是各行中的龙头,但最可怕的……”
卓汾顿了一下,神色分外凝重地道:“臣可以肯定,其中有一条关于无垠城的传言的真实性,这个神秘组织经营着天下最大的黑市,依靠战乱发财,势力隐秘而庞大!”
卓汾这番话说出来,在其他人听来只觉天方夜谭,惊疑不定,但姒虞清楚卓汾是细作出身,他能如此肯定,其中也中和了周国对无垠城搜集的情报。
姒虞闭上眼眸,脑中回响宇文正钦说过的一句话:“皇上是老夫扶起来的,老夫却也是别人扶起来的,皇上对老夫骤而杀之,难道就不怕天下大乱吗?”
卓汾这时又道:“皇上,其实无垠城一直在通过相国府渗透朝廷的官员体系,相国也在暗中牵制打压无垠城,如果动了相国府,无垠城会趁机兴风作浪!”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
姒虞一脸愁容地感叹:“这无垠城的手,伸得也太长了些,朕确实没想到居然连无垠城也来趟这趟浑水!”
袁浩天纠结着表情,看向庞泰道:“我说庞大人呐,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多留点神呢!”
卓汾向姒虞解释道:“臣以前也不知道相国府和无垠城有勾结,最近才得知此事!”
“朕一直以为无垠城和朝廷的生意一向走得都是明账,真看不出来相国府和无垠城居然牵扯这么深!”
姒虞手扶额头,恼然道:“这局势牵一发而动荡天下,朕心乱如麻!”
徐进悠哉悠闲地品着清茶,大是不快地哼了一声道:“这里面事情,恐怕也只有那只铁公鸡才清楚!”
众人都清楚他口中的“铁公鸡”,指的是户部侍郎铁丐,这个铁丐为人十分小气,尤其对各部核销账目斤斤计较,又因人家姓铁,徐进就整日把“铁公鸡”这个绰号挂在嘴边。
卓汾见皇上因为无垠城的事显得迟疑犹豫,转而看了看玄郎,在这些人之中知道玄郎是个人物,便对他使了个眼色。
然后卓汾才对姒虞说道:“您别看相国平日里威风八面,现在大难临头,他也是进退两难呐,您册立了金陵王世子为后继储君,也只能掣肘相国一人,可是他下面的人却不会顾忌太多,相国杀了宇文护能稍微震慑一下不安份的大臣,可是如今太子在立,人人思危,难保不会再跳出来几个胆大弑君的人,皇上您可要三思啊!”
“朕已经千思万思了,宇文正钦不除,朕就不是真正的一国之君!”
姒虞深深体会到了皇权的微弱,摇头涩声道:“朕自登基以来,险象环生,虽励精图治,但屡屡受困,心有所为,却无力可为啊!”
卓汾轻声道:“皇上,依臣之见,不如先让金陵王退兵,暂缓一下各方压力,我们再从长计议,反正金陵王世子已经是皇太子了,这一次让他无功而返,下一次他还是愿意为世子的帝位再兴兵事的!”
玄郎收到了卓汾投来的眼讯,也是本着稳妥起见,就附声道:“卓司马的话不无道理,我们所谋之事已经节外生枝,请皇上大局为重,三思啊!”
姒虞彷徨之色立显眉梢,贼是一定要除的,只是眼下的局势有些失控,杀一人而乱天下,绝非她的初衷。
“皇上,什么三思四思的,开弓哪有回头箭啊!”
庞泰心急为女儿报仇,也伸手拉了一下袁浩天:“袁大人,你也说两句!”
袁浩天根本就是一副小人嘴脸,皇上没有决断之前,他不会有任何表示,就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靠在椅子上不说话。
庞泰又去拉徐进的衣袖,徐进为人谨慎,遇事能躲则躲,实在躲不开就装糊涂,反正皇上又没亲口问自己的意见,就事不关己地说道:“庞大人莫急,皇上自有圣断!”
庞泰分别向他们二人看了一眼,大是郁闷,只见一个闭目养神,一个耷拉脑袋盯着茶盅里的茶花,仿佛那被水泡开了的茶叶特别有趣似的。
正在姒虞犹豫不定的时候,雷总管神色略显慌张地走了进来,这雷总管跟在自己身边倒还算沉稳,如此焦急想必出了什么事吧。
“启禀皇上,御林军左都统龚将军求见!”
雷总管又补充一句:“他带御林军把长生殿和御书房围起来了!”
众人神色都是一紧,脸色大变,卓汾身份特殊因此更显惊疑。
姒虞强自镇静,安抚众人道:“都不要慌,朕和几位爱卿出去看看,卓司马你暂且在这里避一避!”
姒虞几人走出御书房,只见外面已经围了数千人之众的御林军,正和自己的羽林侍卫形成对峙,隐隐有剑拔弩张之势。
龚长功被章冲挡在身前,见姒虞向这里走来,急忙参道:“皇上,臣奉命前来护驾!”
姒虞也不看他,冷道:“是相国派你来的?”
龚长功回道:“相国收到消息,有人要对皇上不利!”
姒虞冷笑了几声,意味深长地道:“什么人能有这样大的本事,在朕的皇宫里就敢对朕不利,你们六万御林军难道是摆设吗?”
龚长功听她讽刺相国,就不敢去接这话,只听姒虞道:“朕有羽林侍卫保护,你看好你的宫门,再敢有下一次,朕就视你此举为逼宫谋逆!”
龚长功不为所动,只道:“臣只是奉相国之命保护皇上安危,只有相国能定臣之罪!”
“真是忠心耿耿,朕不为难你,把你的人带远一点!”
姒虞冷冷说罢,又对章冲下了一令:“任何人胆敢靠近御书房,格杀勿论!”
龚长功为难地跪在那里,袁浩天几人都跟随皇上走回了御书房,看章冲那凶恶狰狞的冷酷模样,怕是真的会对自己动手也说不定。
此时还有两个人没走,正是玄郎和玄灵儿这对兄妹。
玄郎扶起龚长功道:“龚将军,皇上已经给了你退路,将军也应该投桃报李,如果将军真的是来护驾,不妨暂且退一退!”
龚长功垂头丧气地说道:“可是,皇上若有什么闪失,末将百死莫赎啊!”
玄灵儿报以微笑道:“将军应该清楚,现在任何误会都能引起不可收拾的结果,皇上这边有章将军保护,你若是实在不放心,就退到未央殿以外也能及时赶来护驾的!”
龚长功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向这两位兄妹感激地抱了拳,就大声下令道:“退!”
一众御林军将士哗哗地退了出去,龚长功走出没多远,仍有些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倒真像是来护驾的。
玄郎笑了笑,对妹妹说道:“此人还是有些忠勇之气的,可惜认错了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