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天六年五月末,十万黑旗水师浩浩荡荡的扬起风帆,从雾隐湖大营出发,沿怒川顺流南下,开始了讨伐蓬莱的征程。
同时,金陵王所部十二万精锐轻骑直取淮蓬莱内陆的淮南州郡,一日内连克三座城池,进城之后便如同强盗一般,将城内金银铁器洗劫一空。
同月,周天子御驾亲征,御统六万水师大军从金淮江向蓬莱顺江而下,高高竖起了一面象征“强盗”的皇旗。
至此,二十八万水路大军兵分三路,如狼似虎一般齐头并进,各打各的,好像谁都不搭理谁似的,而且这三路大军都有特别值得一提的特点,完全违背了“大军未至,粮草先行”的兵家大忌,俨然是准备打到哪里吃到哪里,丝毫不掩饰其侵略的意图。
征伐蓬莱之战全面展开。
转眼,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呼延明月乃是水匪出身,虽说第一次统领正规水师作战,却是一点都不含糊,一路上包抄堵截,打的蓬莱水师晕头转向,不到半个月已经攻下了三座内陆岛,收获颇丰,还缴获了一千多艘“战船”。
海水一浪推着一浪的拍打着鼓浪屿岸边的礁石,发出高低起伏的惊涛声,有时声如擂鼓,有时声如鸣沙,不时激起万丈水花,这浪花一朵朵飞溅,相继开放,好似一片浪花海。
“快跑啊,秦人来啦!”
一个散兵游勇奔向村落,口中大叫:“秦人来啦,大家不要慌,把金银细软都带上,千万别落下东西!”
岛上的居民一听秦人来了,也都扯着嗓子大叫:“强盗来啦,快跑啊!”
一时间这个村子里的百姓们各各奔走相告,敲锣打鼓,拉了家里的畜生托了粮食,不消片刻就全都集中在了一处。
那名小兵手舞足蹈的指挥着众人:“值钱的东西都带上,不值钱的东西不要拿,咱们蓬莱的战船装不了那么多东西!”
百姓们人人都顾着逃命,就捡起值钱的东西拿,然后就成群结队的跟在那小兵后面,井然有序地往岸边撤离。
可是到了岸边以后,他们却发现等着接应的战船是不少,但都是秦国人的战船,百姓们一下就懵了。
这时只见四面八方的树林里面,就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很神奇的突然一下子就冒出了无数人影,定睛一看,全是黑色甲胄的秦国士兵。
百姓们这才发现上当了,便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跑,但此时秦军的包围圈已然形成,却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
那个扮成蓬莱的小兵其实是一名秦军校尉,这便引了一队秦兵士卒去追抢百姓,一边追一边喊:“不要跑,把值钱的东西留下,我们不杀人!”
有个百姓见秦兵追来,牵着他的牛拔腿就跑,那校尉也是身手不凡,一个饿虎扑狼就扑了上去,一把揪住那只牛的尾巴,然后就被拖了起来,死活都不撒手……
这样一幕情景,几乎每个村落都在上演,呼延明月干起打家劫舍的勾当,无数次实战和理论总结出来的经验,那就跟家常便饭似的。
此刻靖岳站在船头的甲板上,远远地看着士兵把百姓们包围起来,拳打脚踢地争抢着百姓的财物,不时地有哭嚎怒骂声传进他的耳朵里。
只见明月郡主坐在桅杆上,悠哉悠闲地晃悠着两条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在那夸夸自得:“看吧,本郡主多聪明啊,骗得他们带着钱财自投罗网,省了我们多少时间呀!”
靖岳抬头看她一眼,冷笑一声,不屑道:“你们和抢劫有什么区别!”
明月郡主登时就不高兴了,一双美眸瞪着他道:“什么你们我们的,你不是也在一条船上吗?”
她一个筋斗翻了下来,落定在靖岳身边,神气地说道:“你以为金陵王和周天子是来干嘛的?大家都是来敛财的,谁也不比谁高尚!”
“再说了,北方蛮子抢夺我们中原百姓的东西还少吗?他们不止抢东西,他们还杀人吃人呢,我比他们善良多了!”
靖岳却是不以为然:“冤有头,债有主,你怎么不去抢蛮子呢?南国的百姓又没招惹你!”
明月郡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啐道:“你这个人怎么跟木头似的,我夫君就比你开明多了,我懒得理你了!”
靖岳冷哼道:“皇者之师,匪寇行径!”
秦江红也走了过来,劝说他道:“王爷,凰上没有错,郡主也没有错,很多事情不能用仁义来衡量,倘若换做蓬莱比我们强大,到时候遭殃的就是大秦子民了!”
靖岳摇头苦叹:“物竞天择,弱肉强食啊!”
傍晚时候,黑旗水师们把搜刮来的财物都堆在了岸边,这些财物大多是珍珠,每一颗都是那么的圆润亮泽,此外就是一些青铜器物,然后再划着小船把这些财物都运到大船上。
抢来的家畜也不能放过,就地宰杀充作军粮,鱼虾贝壳也一锅炖了,就着米饭别提有多美味了。
他们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遇到真正的蓬莱主力,便以为蓬莱水师只是徒有虚名,惧怕大秦水师的军威而躲了起来。
放眼望去,海岸边上全是灶台,将士们吹拂着南国的海风,大口吃着美味的海鲜,曾经一度连水匪都打不过的水师将士们,这回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
明月郡主命人轻点了缴获的物资之后,便立刻拟好了奏疏,只不过按照流程,这份战报须得经过监军审阅,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上奏朝廷了。
倘若监军和主将意见不能统一,便要各写各的奏疏,把真实的情况交给凰上去辨别。
此刻靖岳正坐在僻静的火堆旁饮酒,凰平日里没少赏他御酒,虽然他平日里颇为大方,但在军营里酒就成了稀缺之物,为了不让将士们眼馋,更不能坏了军令,这便躲在这一处礁石后面偷偷地解馋,靖天在一旁给他放风。
“少主,不好了,明月将军发现我们了,她和秦副将正往这边过来了!”
靖岳满不在乎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大不了让她去告状好了!”
他一抬眼,主副两位巾帼女将已然走了过来,便也没有理会,依旧一碗一碗地喝着御酒。
呼延明月迈着轻快的步伐,俏然道:“你果然跑到这里偷偷喝酒,害得本郡主找了一圈!”
“喏,这是本郡主上奏给凰上的奏疏!”
呼延明月说着,就递过去一张小纸条,由于造纸技术被朝廷大力推广,纸张已经取代了锦帛,用起来更加方便,无垠城的情报网之所以快捷有效,就是因为采用信鸽来传递消息,现在大秦朝廷也在用这种方法来传递奏疏。
靖岳向奏疏上淡淡瞄了一眼,只觉那字迹十分紧凑细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楚,分明就是呼延明月故意的。
呼延明月笑着道:“看不清是吗?我念给你听吧!”
靖岳可不上当,凰在他出征之前特别交代过,一定要保证前方战况的真实性,这便对一旁的靖天吩咐道:“靖天,你念给我听!”
呼延明月撇撇小嘴,没好气地把纸条甩给了靖天。
因为那奏疏上的字迹实在太小了,靖天眯着眼睛费力地念道:“臣黑旗水师总提督呼延明月,叩请吾凰圣安,启天六年六月十三,我部黑旗水师与蓬莱水师发生遭遇战,我部杀敌一万,生擒敌方三千人,缴获战船千余艘,一举攻克鼓浪屿,敌军残部退败瑶池屿,靖王此战身先士卒,斩杀敌军八十余人,身受战伤十余处,犹力战不退,以激励全军!”
呼延明月颇为满意道:“靖王看看是否妥当?”
靖岳冷冷笑了几声,道:“你为何不在奏疏上说本王为国捐躯了,你看凰上会相信吗?”
呼延明月道:“不说的夸张点,怎么去邀功啊?”
靖岳道:“依本王来看,以后的奏疏还是分开比较好,我们各奏各的!”
呼延明月也是服了他这脾气,只好妥协道:“好吧,你受伤的那一段我改就是了,但是我们缴获了一千艘战船总归是名副其实的吧!”
靖天忍不住说道:“呼延将军,那只是渔船好吧!”
呼延明月瞪他一眼:“渔船就不是船了吗?渔船也是可以用来作战的好吧!”
却听靖岳道;“本王虽然不通水战,却也看得出来,那些被你击败的敌军只是普通渔民罢了,我们并没有遭遇蓬莱真正的主力,郡主还是如实上奏的好!”
秦江红也在一旁劝道:“是啊郡主,我们虚报奏疏欺君是小,误导了凰上的判断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呼延明月反过来质问秦江红:“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凰上远在京师呢,难不成我们什么事情都要靠请示去打仗吗?”
靖岳依然不为所动,只道:“怎么打,如何打,那是郡主的事,本王只负责监军,如实上报!”
呼延明月恨恨跺了跺脚,负气而走。
秦江红看看桀骜不逊的靖王,又看看好大喜功的郡主,不禁感慨:吾凰是多么的圣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