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无月,北风呼啸,黄沙莽莽,高山之巅,夜枭厉啼。
山脚下立着一块石碑,碑上刻了三个遒峻大字:紫皇丘!
石碑上的大字以刀斧斫成,深深嵌了进去。笔力苍劲,神韵极是狂傲。碑头上竖着插上一柄宝剑,剑身直没至柄。真不知是何方高人,又这样雄浑的手劲。
紫皇丘上,火光四起,人声鼎沸。
火光中群人厮杀之声不绝,约莫百余身着缃色长衫的剑士站在丘东,向丘西拼杀,渐渐形成合围之势。丘顶正央立有一座木台,那木台高有三丈,一个葛衣人昂然站在台顶,手中怀抱婴儿,腰间悬着一柄寒光耀眼的短匕首。这人面貌虽然平平,但那份临危不乱的雍容气度,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当今世上少有的高手,他腰间的匕首更是一件稀世奇兵。葛衣人目光中机锋毕露,荡尽一切尘埃。台下四处火起,火势几乎蔓延到木台底端,就要将整座高台烧毁。那人却纹丝不动,两眼死死盯着台下。
台下本派的门徒大多已经被衣缃剑士围歼殆尽,只有四人还围在台下,殊死拼搏。当先一人生得英俊非常,一身劲装结束,双掌拍出如惊涛骇浪。掌力所到之处,就如巨鲸弄海,激得地上飞砂暴起,方圆一丈以内,无人敢撄其锋。
身旁一个站着一个浓眉大眼的和尚,这和尚却不正经,左手握着半只鸡腿,嘴上油腻腻的,竟是个酒肉和尚。但这和尚出手也端的不凡,他脖悬一挂黄豆大小的念珠,凡出手时解下当中一粒,向人群中飞也般弹射出去。念珠发时 “呜呜”破空之声大作,显然是附着以极其高强的内力。人群中哪个剑士若是一个不迭,没能闪过,非给他一珠击穿脾脏而死不可。
四人中以这两人的武功为最高,另外两个一人身法迅捷,左右腾挪,在群人中闪转拼杀,虽然难有杀伤,但敌人也无一人可伤得着他分毫。另一个手执长剑,剑舞如蛇,也的是变幻无方,当者辟易!
那一众衣缃剑士攻到此处,给四人阻住,竟然寸步难进,只好将他们包围起来,围而不攻,只在周围不断游走。这四人武功虽然高强,但之前得了掌门命令,只许防守,不许进攻。因此也无一人能冲杀出去,两方顿成僵局。
缃服剑士当中,站着几个衣着更为鲜亮的剑士,当先一人体态魁梧,面色黝黑,手持阔剑站定。台上葛衣人并不看他,却一意留心他身旁的另一名剑士。那剑士身材瘦小,手上的剑既细且长。他一剑拄地,浑身浴血,长衣几乎给染成了鲜血的暗红色。
这人对台上喝道:“奸贼,我看你今日还往哪里走!”声音中充斥着恨意,但他身受重伤、气力已疲,这声音几乎被一片嘈杂淹没。
葛衣人耳力甚好,听了这话长笑一声,道:“风某纵横一世,生平未尝一败。雨扬秋,就似你这等犬辈,我剑下真不知杀了多少。要不是堕入奸计,冷光门焉得便亡!”这声音中气十足,远远传开,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传入众人耳中。
众人见他明明陷入困境,仍是神威凛凛,无不胆寒。剑客群中一个胆子大的骂道:“对付你这样穷凶极恶之徒,还用讲究什么江湖道义么?”
葛衣人面色一冷,“呸”一口浓痰吐出,激射而下,正中那人眼珠。那人狂吼一声,向后便倒,口中哇哇乱叫,众人来看他时那只眼已是瞎了。
众剑客大惊失色,纷纷退开三步,不敢再多嘴。这葛衣人正是冷光门的门主,他低头看看怀中的婴儿,又看看台下奋死拼杀的四个弟子,不禁长叹一声,心道:“这也都是我一人的罪孽,与他们无干。”于是朗声说道:“廿载风雨棹孤帆,飘蓬江海惊天澜!”
这两句话竟是本门的暗号切语,台下四人听得此话,都愣了一愣。众剑士见他们突然停手,竟也吃了一惊,不敢上前。过了半晌,那大和尚最先醒转过来,反身向台上长长一拜,道:“师父,你真要我们走么?”
葛衣人道:“这本来就是我的家事!你们切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们想要姓风的死,却还没这么容易!”大和尚听了这话,目中含泪,再俯下身去,长长一拜。其余三人中,除却那个武功最高的英俊汉子之外,也都转过身来,朝葛衣人拜了一拜。
众人礼数已尽,葛衣人喝一声:“鲸吞鳌掷、牛鬼蛇神。你们去罢!”话音方落,只见层层浓焰中四道疾光闪出,分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驰去。包围他们的剑客待要抵挡,忽觉背心一凉,已给人在心头戳出了一个口子,鲜血狂喷,惨叫不绝,纷纷倒地死了。四道光影杀出一条血路来,倏尔无踪。魁梧汉子环视群人,只见剑客队伍中已倒下了八九人,都是给四道剑光所杀。再看高台之下,这四人早已无踪。
这时火苗已窜上高台,葛衣人须发尽焦,怀中的婴儿也因为酷热难当,哇哇大哭不止。葛衣人犹自昂首不语,神情睥睨一切,丝毫不以火势为意。雨扬秋等人围在台下,虽然知道葛衣人已然中计,一身武功难以施展得出。但终究忌惮他举世无二的武功,要是葛衣人真有什么法子跃出火海,自己万无抵挡之法,心下各求自保,无心应战。只有少数几个骨气硬的,持剑凝神防御,以免葛衣人突然发难。哪想葛衣人动也不动,火趁风威,风乘火势。火势越来越盛,看着卷上台顶。高台下的支柱给火烧倒,只听轰一声巨响,木台倒塌,将葛衣人埋在火中。
雨扬秋等人连忙避开,不少人嗟叹道:“这邪派掌门作恶一世,终得如此下场。可见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我等既是中原正派的弟子,理当惩恶扬善,万莫忘了侠义道的本心。否则结果只怕和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