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千变本料他一代宗师身份,绝不至于给自己磕头下跪,说的那话不过是羞辱罢了。哪想千山郎君关外蛮人,一心只在师妹身上,想也不想便磕了三个响头。仇千变心道:“都怪我多嘴,早知他这样,不如叫他杀尽了君山群豪,再给我磕一百个响头,叫一百声爷爷。但要是我现在就这样放了这姑娘,他们势必群起而攻,我又哪里有命来?”
于是说道:“要我放人也不难,只是我放回你师妹之后,你需让我平安离开君山。”
千山郎君恼道:“你怎么说话不算话?我给你磕了三个响头,你放还了我师妹,再作计较。”关外民风剽悍,最重信义诺言。他本来以为仇千变虽然恶毒,但于信义一道绝不敢背弃。哪想天下不是都和关外一般,中原心机诡诈、背信弃义者屡见不鲜,更不用说仇千变这样怙恶不悛的奸徒了。
仇千变只好搪塞道:“我说放还你师妹,却没说什么时候放还。你要是不放我离开君山,那我就和你耗在这里,等到我老死了,师妹再还你不迟。至于还之前吗……嘿嘿,嘿嘿。”说着淫笑了两声,众人听了都刍眉不语。
哪想千山郎君全无心机,更不知男女之事什么意思,挠头道:“你说得也对。那好,我就送离开洞庭湖这旮,到那旮了你再把师妹给我。”萧婵本已被点中了穴道言语不得,之前看见师兄下跪磕头,心下百感交集,已不知如何说法。这时待要开言提醒师兄,却一点动弹不得,这下急的泪水横流,只是哭不出来。
千山郎君跪在地上,一直望向仇千变看他脸色,这时看到师妹淌下泪水,只道仇千变又在欺侮师妹,不守诺言。他见师妹受了这样的委屈,哪里还能忍得,站起身来想要上前抚慰。仇千变见他忽然起身,心中惊慌,向后猛退了七八步,道:“你……你再要上前,我便动手了!”
千山郎君立即止步,又复低下头来,道:“好,我不上前就是。咱们这就下山,离开洞庭湖这旮,谁也不准阻拦!”
仇千变见计谋得逞,阴阴长笑,挟持定了萧婵,向后缓缓退开。围在最内圈的少林僧众都是广字辈的低级弟子,此际永幻中毒,不能临阵指挥,其余诸僧都没了主见,见得仇千变向后退却,也都不敢阻拦,圈子跟着向后展开。更兼千山郎君一脸凶神恶煞,挡在面前,纵使他们能挡住仇千变,又怎能和千山郎君动手?
仇千变、摩提耶罗两人虽是身在垓心,但手上有萧婵为质,身边有千山郎君威慑群豪,倒是凛然不惧,一步步缓缓向外围退去。群豪眼见这切齿仇人就要在自己眼皮底下逃脱了去,却是无可奈何,心中好不沮丧。忽听人群中一人喊道:“你贯清苑的一条命是人命,难道我们被害的亲友师徒的命,都不是人命了么?”
千山郎君听了这话,头脸倏地一摆,恶狠狠地向话音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神色俨然,站在群人之中,见他侧首来望,也丝毫不惧,道:“我扬天堡上上下下师徒四十余人,都死在‘神离飘然掌’之下,独留了我一个。你若要取我命去,这便出手罢!”扬天堡是西南的一个小门派,不久前给人灭门,杀人手法正是江湖上盛传的“神离飘然掌”,故而这人对仇千变、摩提耶罗恨极怒极,今日见他二人即将受执,却如此逃脱,心中怎能甘心?
千山郎君原本就不谙世事,之所以能出来行走江湖,全靠了萧婵扶持。此时听他这般说法,心里也好生不是滋味,自不知如何是好。群豪见他低头不语,倒激起不少人跟着起哄来:“是呀,这摩提耶罗杀我同门,今天要是就这样放了他,那是决计不行!”
仇千变听了这话,额头上汗珠直冒,连道:“小蛮子,你给我稳住了局面,不然你师妹性命不保!”说着手上加劲,死死箍在萧婵脖颈上,萧婵给他勒得面颊通红,几乎喘不过气来,眼见就要晕死过去。
这一下倒真急了千山郎君,他大手一挥,挡在仇千变身前,大喝一声:“管你们什么恩恩怨怨,谁敢上来半步,咱便取他娘的狗命!”
仇千变正算准了他不谙世事这一点,听他说出这句话,心下大快,连忙催紧步伐,向后急退。他这一步步迈得快极,围在外圈的群豪却不如他这般默契,圈子跟着向后退开,立时乱了阵脚。
他正觉着得意,忽听半空中“呔”地一声,群豪中一个汉子手持一柄狼牙锤,向他头顶飞到。仇千变也不料有人不顾人质安危,竟然出手伤人,待要抬手来挡,便听身后一声暴喝,千山郎君飞掠而前,一掌猛拍,生生将来人的狼牙锤接了下来。那人见千山郎君果然出手,心下已怯,待要收手,却见千山郎君双眼一红,铁掌横扫,立时将他手中铁锤挥作两半,跟着一脚飞起,踢在他胸口。
这人本想千山郎君即算上前阻拦,也不至于出手伤人,因此并没算着防御这么一回事。哪想千山郎君说到做到,出手毫不容情,一脚运上全力,登时给他踢了个骨断筋分,惨死君山之顶!
千山郎君适才见得有人偷袭仇千变,只道师妹命在旦夕,怒气已极,出手便是凌厉杀招。这人本是江南绝雁门的弟子,和摩提耶罗的有杀师之仇。不想师仇未报,死于千山郎君之手。群豪中多有认得此人的,都大声嚷嚷道:“这贯清苑算什么正派了?为了一己之私,竟然相助恶贼,惨毙正派弟子。不如将这些人一并剿除,为武林除害!”
千山郎君听了这话,喃喃道:“你……你说什么?”
那人又道:“你这关外蛮子,老爷今天就杀了你为武林除害!”说着就要拔出腰刀,扑上前来。仇千变见群豪内乱,心中暗暗叫好,趁着他两人吵嘴的当儿,足下轻轻一点,和摩提耶罗、萧婵三人一齐掠起,眼见就要冲出垓心。千山郎君回头来看,已是遮拦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