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扬冬闻言大吃一惊,身子一抖竟将丧服碰落,问道:“难道是漠北的人来了?”
雨扬秋道:“我拿不准这事,你长年涉足外国,此时离庄也不是件难事。我就留在这里打听消息,一旦有什么讯息就会立刻飞鸽传书于你。”
雨扬冬还待多问,忽然半空中“嗤”地一声急响,两枚暗器从屋顶飞来,分袭雨氏兄弟二人。雨扬冬自知如若自己闪避开来,三哥身子不灵活必然中招,无奈此时左近有没有趁手兵刃,只得“哇”一声夺过丧服,内劲涌入衣中,竟似一面铜墙铁壁伫立。听得“仆仆”两声响,暗器打在上头,如石沉大海,力道尽被卸去。
雨扬冬也感双臂一麻,丧服立即脱手。他心下暗道:“好大的手劲!”低头去看那暗器,原来是两粒木制佛珠。
“这佛珠粘在丧服上,未免不伦不类。”只听屋顶一人笑道,一个秃头大和尚随声破屋坠落。这和尚脸口方正,唇若涂朱,两个耳垂垂到肩头,额前太阳穴高高鼓起。手上一挂念珠,已是缺了两粒。
看他的服饰不像中土僧人,雨扬秋喝问道:“来者何人,敢在沧澜山庄造事!”
那番僧呵呵一笑,道:“不对,不对,来的虽然是人,但来这里倒不是造事的。要非说有人造事,雨四侠你也才到山庄,那造事的人也有你一份。”
雨扬冬见他说话疯疯癫癫,正不知如何解答。忽的番僧步子一长,不知怎的竟已欺至雨扬秋身后!这步子如鬼如魅,诡异已极,不知他如何踏出,雨扬秋便已经受制。雨扬冬正待去救三哥,只听他“啊”地闷喊了一声,两眼一直扑的便向自己倒来。雨扬冬不及多虑,冲上前去一把揽过三哥,双手方刚触及衣角,只觉着一股腥臭之气袭来,立时觉着浑身酸软无力,一个不提防竟被这一扑撞倒,兄弟二人扭在一起。
他情急之下伸手胡乱一摸,只觉手上热乎乎的沾上了什么东西,惊叫一声“不好!”使尽余力翻过身来,却摸到雨扬秋背心窝上深深陷下一个指印,周身素缟尽是鲜血,原来他方才摸到的便是三哥的鲜血。番僧见雨扬秋已无生理,呵呵一笑,破屋扬长而去。
一日之内先是听闻大哥、二哥横死,如今又亲眼见着三哥被袭身亡。雨扬冬本来就脾气暴躁,性如烈火,这时哪里还能忍得住这股气,当下将三哥尸身放平,也不及多看两眼,跟着就冲出屋追去。他一路自那内室跑出侧厅,身上兀自沾着些污血,只是狂吼杀人。这时白枫等一众沧澜子弟都已祭告完毕,看他这般模样闯出来,都吃一惊。
白枫正要拦他来问,雨扬冬只管狂叫道:“我三哥给那和尚害了!”话音落时,已飞奔到一个剑士左近,一把抽出他腰间佩剑,手舞个剑花,飞也似追出庄去了。
白炎正自伤痛于雨扬春、雨扬夏逝世,哪想从雨扬冬口中说来,是那凶手再度出击了。他心头浮现起自己儿时和雨扬夏亲若父子般的玩耍,不由得火冒三丈,向白枫稽首道:“爹爹,这恶贼我非杀了他不可!”说这话时双目通红,倒是把白枫看得愣了一愣。
需知白炎自小生长在沧澜山庄,鲜涉江湖。却不想在自家门口,本派元老纷纷遇害。他少年人血气方刚,竟然动了出庄入江湖的念头,这时只怕爹爹不许,自腰间拔出长剑,足下轻轻一点,使出他那“飘云步”来,他轻功造诣不凡,不等白枫等人上前阻拦,他早已飞遁至十丈之外,遥遥传来一声:“爹爹、各位叔叔伯伯,等我回来!”
白枫见着雨扬冬、白炎惶急而去,知道事情隐隐不妙,但他究竟一派掌门身份,心思沉稳之极。当即率领众人向雨扬秋遇害的密室中走去。雨扬冬方才从房里跑出来时踉踉跄跄的在地上留了不少血渍污迹,由是那内室虽然隐秘,一行人寻找起来倒不是太不方便。不一时走入内室,便觉一股腥臭之气扑鼻而来,白枫眉头一皱,只见雨扬秋扑倒在地上,一袭素缟虽然不曾破裂,但已渗出大片大片的暗红色鲜血来。此际查案要紧,白枫自顾不得许多忌讳,抬手一剑向雨扬秋后背拂去。
只听“嘶”一声,雨扬秋背后衣衫堪堪被剑气划破,露出背脊肌肤来。只见他背心窝拇指般大小一个黝黑窟窿,鲜血还成汨汨细流,兀自不止。沧澜众人大多震慑于这指力的凶悍,脸色都刷的白了。
白枫喃喃道:“好……好一个盈虚派!”
“这又是盈虚派狗贼干的好事?”“我沧澜山庄哪里招惹了他,竟然屡下杀手!”一时室内嘈杂声一片,群人议论纷纷。
“盈虚派开派宗师君霁云生平就一个俗家徒弟肖子凝,哪里冒了个和尚出来?”人群中突然有人发一声问,众人去看说话的原来是剑庐右使杨渊池。这人行事稳重,不愿与旁人搅和起哄,由是有此一问。
“不知道,不知道。”白枫连说两声,“只是这盈虚派‘九转天音指’的功夫,万般作假不得。”
这时众人才知道这越过衣衫击碎肌肤的指法叫“九转天音指”,不少人骂道:“好雅气的名字,却落在这么恶毒的武功上。”
白枫又环顾四周,看见地上的孝衣,两粒木质佛珠嵌在衣服上,已和那厚重布料融为一体,轻易扯它不开。
杨渊池上前端详了一番,说道:“这刺客好厉害的手法,两粒佛珠能有这般力度。”
身后一个弟子道:“我师父也好厉害的内功,这不挡下来了吗?”言语之间颇为得意,这人叫做孟庭宾,是雨扬冬的徒弟。
旁边剑庐左使严饮锋听了这话,刍眉道:“不对,不对!”
白枫微微颔首,道:“饮锋见地不凡。这刺客指力如此雄沉,但却将念珠钉入布衣,而非直接射穿布衣,杀死雨四侠,这是为什么?”
“莫非……”白枫似乎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这话便说不下去了。
“莫非刺客是故意不杀雨四侠,要引诱他出庄!”严饮锋接过话道。众人听了面色大骇,却又不得不承认这话有理。这么想来一切便都顺理成章了——无怪这刺客就偏巧在兄弟两人迂回进了内室才出手杀人,又只杀一个就仓皇逃命,原来是蓄谋已久,有意要引走雨扬冬!
白枫想到这一节,惊道:“敌人处心积虑要灭我山庄,我岂能遂他的愿!我这便启程追赶雨四侠与炎儿。”说罢又对严饮锋道:“此去西行八百里可至饶州,雨大侠的大弟子游所云下山之后,在此地声势颇大。你快快去那里将此事告知。着他速速调查此事,万勿走了奸凶。”严饮锋领命去了。
白枫又对杨渊池道:“先庄主四位兄弟相继罹难,我与炎儿、饮锋又要出外缉凶。山庄安危全在你身上,你可有把握?”
杨渊池毅然道:“我庄高手云集,岂惧跳梁小丑!庄主大可放心,杨某必不辱命。”
白枫欣然,又温声道:“杨右使,你也莫太过紧张。虽说大敌当前,但不难看出敌人锋芒在我头上。我今日一旦离庄,山庄必然无虞。”
当下白枫把庄中事情分拨定了,就和严饮锋分头上路,两骑快马一路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