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炎在旁见她对自己人也是如此狠心,不禁呆了。只听灭长安道:“近几个月来,这寒冰使者懦怯不堪,有失我派体面。如今就地处决,如有办事不利者,便如这般下场!水部吴月虽然是新晋门徒,但近月来屡次立功,特提拔为水部寒冰使者,从此水部诸弟子,都奉她号令。”
水部群弟子见首领忽然毙命,都是惊怖异常,生恐灭长安迁怒于己。此时听知月儿担任新一任使者,都齐刷刷的跪下参见。月儿站在旁边,脸上掩饰不住的喜色。
跟着灭长安一挥手,水部弟子一齐退下,惊雷使者走上前来,道:“属下这次去南边……”这人一开口说话,白炎便觉浑身不舒服,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原来这人嗓音尖利娇羞,但却有几分男儿音色。白炎抬头去看,原来这惊雷使者并非女子,而是个相貌俊美的男人!只是他常年处于群女之中,不知怎的,性格神色,都渐渐趋于女性了。
只听惊雷使者道:“属下这次去南边活动,虽没能听知那人的消息,却捉到了一群人。”说着身子一侧,群女中几个大汉五花大绑,给抬到前边来。
惊雷使者道:“这些人是岭南大盗‘绝影飞鲸’的手下,前几日在山里劫掠路人,不巧碰上了我们。”
灭长安听得“绝影飞鲸”四字,忽而面色惨白,颤声问道:“这……这绝影飞鲸,他姓甚名谁,是什么人物?”
惊雷使者道:“这个他们也是不知,只说那人行事诡秘,从不向下人透露姓名。弟子急于回来复命,因此没能直捣敌穴,探个究竟。”
灭长安点点头,道:“这些人首领的名字里犯了个‘鲸’字,又是岭南人士。我也不亲自动手,你把他们提到渊雷炼狱去罢。我再派人到岭南去探探,这‘绝影飞鲸’究竟是哪一号人物。”
白炎听得越发蹊跷,心道:“这些人也没做什么负心骗人的举动,不过是犯了个‘鲸’字。怎么,这灭长安难道对海上的鲸鱼也有切齿大仇?”心中忽然想到灭长安听到“绝影飞鲸”时的神色,与他之前提及严饮锋时一模一样,不禁想起一事:“是了,她曾说什么‘鲸吞鳌掷、牛鬼蛇神’,难不成这‘鲸’字和‘鲸吞’有关?”
灭长安将四桩事情了了,又把白炎、南宫笑之事与风、火、雷三位使者说知,征求她们的意见。惊雷使者率先说道:“仙君威仪四方,我们生得一副臭男人皮囊,只能作仙君的裙下之臣。仙君怎么说,属下们就怎么做。”
灭长安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点头道:“你还是这般听话。要不是我有伤在身,今晚也给你个爽快活儿。”说着掩口直笑,风、火二位使者也暗暗笑了起来。只灭长安身边那面色冷傲的霜姑娘依旧板着脸孔,一言不发。
神风使者、烈火使者见得月儿新任寒冰使,知道她是灭长安眼前的大红人,止不住地巴结,都说应该先囚下白炎二人,再作计较。况且白炎生得白净清秀,日后若能培养成血手派的人物,更是众人之福。
灭长安闻言大喜,对月儿道:“那这两人就暂时交由寒冰使者发落,先囚下玄冰洞罢。”月儿欢欢喜喜提了二人,命婢女用黑布罩住了白炎头脸,带回本洞去了。
白炎适才见得灭长安处理的那四桩小事,无一件不是触目惊心,一路上心里仍是回放着方才所见,也不知走了几许,婢女将他绳索解去,一把推入一间小室中,那小室严寒无比,冻得他直打哆嗦。跟着听到“当啷”一声,显然是铁门合上的声音,那两个婢女便退了出去。他三下两下将蒙着头脸的黑布拆了,张目四顾,却是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他暗运目力,好容易才看清楚四周轮廓:这小室约莫两丈见方,四面都是冷冰冰的石墙,脚底却光滑如镜,不知是什么材质做就,却比石墙更冷。冷气自脚底攻上来,白炎冷得把持不定,几乎跌倒。再看身边不远处躺着一人,正是南宫笑。
白炎自知此处严寒难当,就是南宫笑武功尚在,也难以久持,何况如今身受剧毒重伤?他忙不迭跑上前去,一把抱起她来,只觉她身子冰凉,怕是已经死了。白炎大吃一惊,连忙探她脉搏,听得丝丝脉象,若有若无,才知还有一线生机。只是这玄冰洞里如此阴冷,岂是疗伤的所在?他四下寻找些御寒物事,但那小室内光秃秃的,什么也无。他左右无法,心道:“姊姊,不是我有意唐突,实在是性命攸关,白炎无礼了。”于是将她横抱在怀中,找个墙角盘腿坐下,运功驱寒,倒也保得一时无虞。
就这般过了十余日,每日都有婢女送来饭食,那饭食香喷喷的,全不似牢狱中人所食。只是白炎素来锦衣玉食,这些饭食的好坏,他倒分不出了。这些日子里,除却阴冷不减之外,其余倒也不算太差,与寻常人的牢狱生活迥然不同。
这一日白炎正在运功驱寒,忽然听得怀中一个声音道:“我…我这……在哪里?”
白炎低头去看,原来南宫笑已然醒了。他惊喜交加,连道:“姊姊,你好了?”又看到南宫笑仍在自己怀中,顿觉失礼,脸色通红,将她放下地来。哪想这南宫笑虽然醒转,但体内毒质尚在,功力亦未恢复,脚才着地,立时瘫软在地。
白炎又将她重复抱起,道:“姊姊,小弟失礼了。这……”
南宫笑止住他话头,道:“江湖儿女,倒也不必这么拘礼了。”
白炎喜不自胜,应道:“是,是。”于是将这十数日来的事情简略说了。
南宫笑道:“这‘鲸吞鳌掷、牛鬼蛇神’之事,我略有耳闻。这八字口诀,其实说的是冷光门前代掌门风剑凌座下的四大弟子鲸尊者、鳌尊者、牛尊者、蛇尊者。但严左使名满江南,是沧澜山庄的顶梁柱,这个无人不知。灭长安说他是冷光门的人物,只怕是认错了。”
白炎点头道:“正是。”南宫笑又道:“还有据你所说,灭长安手下四大使者风火*,其衣着服饰、行事作风,不由得让我想起了西南的一大门派。”
白炎问道:“是哪一派?”
南宫笑道:“仙巫洞!几年前我在剑南道为官时,知道一些这仙巫洞的底细。自洞主巫净波以下,分为风蜈使者、月仪者、圣蝎使者、天蛛使者、千蝶使者五大圣使,各司其职。其中月仪者是五人之首,专司中原之事。其余四使分管四方,和这风火*倒有些相似。兼之灭长安用毒之法,也大多与仙巫洞毒物相类。”
说到此处,忽听隔壁一声凄然长笑,一人叹道:“不想在此处碰见了紫电府的南宫将军。”
白炎、南宫笑都是一惊,问道:“阁下是谁?”
那人道:“我一介山野散人,姓名不足挂齿。只是我家恩师与贵府的卫统领私交颇笃,如今得遇故人,不胜欣喜。”
南宫笑见他脾性古怪,不肯说出姓名,但话音中气十足,内力颇为深厚,显然也是一位内家的高手。她问道:“那令师的尊号,可否见告?”
那人道:“这倒可以。家师姓吕,现在华山上修道。”
这话一出,白炎二人立时领会,都道:“阁下是太乙宫吕道爷的弟子么?何以也给灭长安擒住,拿在这里?”
那人道:“我本是个酒肉道人,这次奉命下山,看上了个姑娘,哈哈,哈哈……呼——呼——”说到这里,竟然睡着了。
白炎二人见他性子怪诞,都好是诧异。但他们素来听说吕洞宾虽然年高德劭,但行事往往不拘于陈法,难免*出这样的弟子了。
南宫笑正待再说,忽然想到了什么事情,喃喃道:“难道是他?难道是他?”白炎道:“什么是他?”南宫笑却不言语,忽觉喉头一甜,伤势发作,竟尔晕了过去。
白炎正自无计,忽然小室的石门咿呀一声打开,一阵饭香飘来。白炎心道:“这里真是好生奇怪,牢房里艰苦无比,今日送来的饭菜却是可口异常。这灭长安究竟是要折磨我,还是要款待我?”他抬头看去,只见今天来送饭的那人一双招子清丽无比,虽在黑暗之中,但已一眼认了出来那不是以往的婢女,而是水部使者月儿。月儿仍戴半块精钢面罩,端着饭盆走了进来。这室内昏暗无比,月儿走进室中,并没发现南宫笑躺在白炎怀里。
月儿回身轻轻将石门合上,娉婷走来,言笑晏晏:“白公子,近日来你也受了不少苦,我偷偷做了几道小菜,你若吃了能暖和些,那便好了。”白炎心系南宫笑安危,并没听见。待她到了白炎身前,将饭菜放在地上,才陡然发现南宫笑正正卧在白炎膝头。她脸色突变,道:“这……这……你们两个,在这里一直都是这样的么?”
她这时走到白炎跟前,嗓音也尖利了不少,才将白炎惊觉。白炎道:“你……你说什么?”月儿脸色通红,一掌向他掴去。白炎猝不及防,竟给这一掌正正打中,脸上立时青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