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豪无暇顾及他为何不快,都想道:“这才真说到正点上了。如今武林上的变故,难道和这大令有关?”
其中最管不住嘴的石迎客先问道:“那金字大令是怎么用去的?”
道士说到这里,抬头向堂外看时,其时日落西山,月升天野。估摸着时刻已过酉牌,他说道:“且不忙说。不知这店里可还有余房,莫要等我这番话讲完,诸位都没了住宿之处。”
众人唤了掌柜出来,那掌柜忸忸怩怩道:“实在对不住,小店早给一位大爷包了下来。要不是这位白少侠一直有伤在身,连他那间房也留不得的。小的是两头得罪不得,跟那位包下客店的大爷苦苦哀求了许久,才留下一间房来。”
连二娘听了这话,颇为不快,上前对那掌柜的一礼,道:“这大爷可是丐帮兄弟?”掌柜的道:“不是,那大爷的名号我也不知,他是派了一个弟子来传的话,说道是西方来的客人,为首的大爷姓风。”
连二娘“哦”了一声,道:“各大派不日云集君山,想来这人是明教的风法王了。”
魏海雕听了这话,道:“他明教好大的排场,这风法王是什么人物,人还没到襄州,客店便已经包下了?”
凌海燕道:“师兄这你便不知了。这明教法王名叫风残雨,虽在西域明教长大,但据说是个汉人。几年前明教教主穆萨将两枚圣火大令交由东西两大法王,他便是其中一个。明教中汉人一支由他率领来到长安,建立起一座大云光明寺,声势日盛。”
魏海雕笑道:“你这人当真是井底之蛙。方才道兄说什么来着,就是明教教主穆萨也不过在飞来峰上走了八十招,何况明教分坛之后,其中一支的法王呢?依我看来,这人名头虽响,手上的真功夫却也不见得如何。”
道士听他二人争论不休,笑道:“这风法王武功到底如何,二位只需等到再晚些他来到店里了,便能得知。”二人相顾骇然,心想对方再怎么也是一派掌门,岂是自己所能相比的,于是都不再多言。
连二娘又道:“既然这客店给明教包下了,我也不便与他多争。不过诸位尽可放心,这襄州城中客店甚多,不愁没个住处。”众人见这丐帮帮主夫人言语虽然轻微,但以她身份,在此地自然是一言九鼎,于是也不再多忧心此事。
连二娘坐回原位,又把头低了下去,轻声道:“道兄,这便请接着说下去罢。”
道士刍眉道:“这事说来,实在不该。”
“那时君先生就要上前接下三支大令,忽听得空中响起一阵大笑,不知谁道:‘好热闹啊,如此盛会,怎么不等我来就要结束了?’君先生喜怒不形于色,道:‘尊驾何方神圣,何以鬼祟如此?还请移身相见吧!’那人道:‘盟主大人,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你我兄弟分别不过几年光景,怎么连我的声音也分不清了?’话音落时,不知何处一道乌黑钢索向我扫来,我只觉那索上的劲风霸道悍猛之极,要跃身相避时已是不迭。终究给他这么一扫击中肩胛,险些落下残疾之症。”说着扒开道袍一角,众人只见他左肩肩胛骨上赫然一道疤痕,宛然便是铁索之伤。
“我倒还算得幸运的,太乙派的一位道长站在我身后,当时给他这么一扫挥成两半,尸横就地,真是惨不堪言。那人趁这钢索横扫之威如电掠至,落在棋盘台心。只见他身穿一袭黑袍,左手握着那道黑索,右手则持一杆血蟒也似的长枪。”
“群豪中不少人见了他的模样,都失声喊了出来,我却不认得他。吕道爷看到弟子惨死,神色大是悲悯,奔下台来护住身后其余弟子。各派掌门看了也纷纷护住自家门人,只君先生仍在台上,默然不语。少林派则由弟子永济大师暂为群僧之首,渡如大师反倒过来为我疗伤。我还不等问他,就听见君先生说道:‘佛法云: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殿下又何苦来此呢。’我这才知道,这人就是李瑛。”
“那时我给他一索震碎骨骼,疼痛难当。渡如大师给我接好了断骨,好生叮嘱了一番,仍恐我手脚不灵便,再度被袭。他不肯离开,执意为我护卫,我心内好是感激。”众人都啧啧称赞渡如的仁厚,也有人想道:“这道士究竟是什么身份,竟能教渡如大师舍下阖派僧侣,来保护他?”
“听得李瑛桀然长笑道:‘既然诸位在这里磋商的大事和我有关,那我迟迟不到岂不是太不给面子了么?’人群中不知哪个发了一声喊:‘这贼胆大包天,胆敢送上门来领死!’话音到处只见一丐腾空跃起,当头一棒就向李瑛砸了过去。”道士说到这里,神色颇显黯然。白炎叹道:“这人虽然急公好义,但恐怕……”
“只在那人腾跃而起的那一瞬间,李瑛手中那杆大枪就似长了腿一般,从他手中溜出,直奔这人刺来。只见长枪刺出的方向狂风骤起,枪锋所指就若蛇之吐信。这人想要收回攻势出掌抵御,岂料在狂风疾电般攻势之下,掌力竟然不能展开。只听‘噗’地一声,我隐约看见长枪就在刺穿对手胸膛的那一瞬,随着李瑛右手微微一摆,又凌空被收了回去。跟着飞在半空中那人的尸体僵直落下,砸在石板地上,发出一声闷响。长枪枪尖竟然没沾着一点血迹。”
白炎问道:“这是什么功夫?”
道士摇了摇头,道:“这李瑛之所以无敌于天下,全赖他这一路枪法。这枪法名叫‘傲雪奔雷枪’,是李唐皇室的秘传武学。听说自武氏乱政之后就失传了,不知怎的几十年后重现人间,竟给这魔头学会。”
“傲雪奔雷枪”于几十年前名噪一时,但是客栈中众人多是后进,竟然不知。道士续道:“场下郭帮主看到此景,也不顾性命之忧冲上前去,抱起那人尸身大哭道:‘樊长老,你一生仗义,怎的落个如此下场!’是了,那次飞来峰上的豪杰,大多是各门派的首脑人物。这樊长老想来也是丐帮内一位身份极隆的人物。连夫人,你可听过他的名头?”
连二娘道:“樊长老在世的时候我虽然还不在帮里,但嫁入丐帮后先夫倒是屡屡提及。他本是我帮的掌钵龙头,为人嫉恶如仇,恩怨分明。不想折在了飞来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