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子凝道:“哦?我虽然穿一身道家服饰,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盈虚派也并非道教一派。我与吕道爷没甚交情,教我何必去谢他?”
女子道:“哎,这我也不知道了。但是师父似乎很有把握,说让我把这个交给你看一眼,你就一定会乖乖听话的。”说着目视男子,那男子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匣子,缓步走上前来,交给肖子凝。
女子又道:“嘿嘿,师父还说了,只许看,不许拿走哦!”
肖子凝只觉他二人一个粗蛮憨厚,一个活脱可爱,心下甚奇,于是打开那匣子来。只见一枚铜制的钢锥形物事躺在匣中,那锥上刻了八个大字:武林大令,号令群雄!
肖子凝于飞来峰一事虽然亲历,但也从没真正见过武林大令。这时见到铜字大令,心头一震,道:“你们……你们从哪里得了这大令来?”
女子道:“你别忙着看那大令呀,底下不还压着一张纸嘛。”
肖子凝这才发现大令底下压着的一张薄薄纸片,上头似乎写有文字。他取来读道:“子凝我徒见信如晤:或生或死、或存或灭,不过天地一瞬,沧海一粟也。俯仰万物,不无生、灭二道。为师阳寿既至,所念者唯汝一人耳。今特托有缘人,将铜字大令传付。此人与我师徒二人渊源颇深,汝见此人之面如见为师。望汝凛遵为师教诲,法天道知人情,为师九泉之下当能了无牵挂矣。君霁云绝笔。”信上笔力遒劲,就是君霁云生前手笔,万无作假的道理。
肖子凝见得先师遗书,浑身一震,连忙合起匣子,恭恭敬敬道:“不知尊师何方神圣,还相烦二位引见。”
女子道:“我师父也很想见你呢,只是现在中原还有很多事情要等你去办,还不是时机。喏,他现在就要你办一件事情,那就是去谢谢那位吕道爷。记着了啊,谢他的时候也千万别说出是我们让你去谢的,只说西岳旧人相谢就行了。”
肖子凝唯唯道:“既然是令师的法旨,肖子凝便是赴汤蹈火,也必当凛遵。铜字大令这便奉还。”说着呈上匣子。
女子笑吟吟接了过来,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师父有那么吓人嘛?他也说了,等中原这些事情一了结,就要我们带你去金蟾谷贯清苑和他相见。”
肖子凝心道:“贯清苑虽然位列八大门派,但和我盈虚派全无交往。苑内能让恩师临终托付武林大令的人更是屈指可数,上任苑主左星汉已经闭关许久,想来不会有这两个徒弟。难道那‘西岳旧人’是贯清苑的现任苑主千山郎君?这人名号鲜见于中原,我也不知他是个怎样的人物。”只好说道:“既然二位不肯见告令师尊号,那也罢了。如若肖子凝能于此次中原剧变中苟存,来日必当上金蟾谷拜会令师。”
二人听了他的话,都点了点头。男子道:“师妹,事儿办完了,咱们走吧。”
女子摇了摇头,道:“咦,你没看见这位肖先生身上的伤吗?师父怎么说的?”
男子摸了摸脑袋,道:“咱师父可没说给他治伤啊。”
女子道:“笨都笨死啦!师父早就说过,我们医者以救死扶伤为己任,尤其这种仁义大侠的伤,我们怎么能不治?”
男子似是对她的话俯首帖耳,连道:“好,好。”
肖子凝起身谢道:“贵苑医术冠绝天下,在下也是久仰大名,得姑娘施以援手,感激不尽。但是在下这里也有一个规矩。”
女子道:“什么规矩?”
肖子凝道:“那就是但凡有恩于我的人,就必定要留下姓名,以后也好致谢。”
女子努了努嘴,道:“我一人给你治伤,就告诉你我的名字好啦!我叫萧婵。我师兄他的姓名,你明天便知道啦。”
肖子凝道:“原来姑娘和在下几百年前是一家的。”
萧婵道:“不是啦,我这个‘萧’啊是草头萧,不是你那个‘不肖’的‘肖’!”
肖子凝听她说自己“不肖”,也是慨然一笑,道:“什么‘肖’与‘不肖’,肖子凝自幼是个孤儿,什么‘不肖子孙’这样的话从来骂不到我头上。”
萧婵听了嫣然一笑,心道:“人都说这肖子凝冷面处世,我倒不觉着。”转目去看师兄,只见他一张青黑面庞上神色颇显不快,站在旁边一句话也不说。
萧婵又对肖子凝道:“事不宜迟,我这就给你疗伤吧。”
肖子凝“嗯”了一声,却不动弹。萧婵道:“你做什么?难不成还要我给你脱衣服嘛?”
男子听了这话,脸色又变得难看了一分。肖子凝道:“怎么,姑娘治这伤还要在下宽衣么?只是男女有别……”
萧婵幼时生长在外国,并不知这“男女有别”是什么意思,只说道:“你身上受了这么重的内伤,不把衣服脱了我怎么给你传功疗伤?”
肖子凝见她神情自然,毫无女儿家忸怩之态,心下大快道:“倒是在下拘于常法了。”说着除去衣衫,露出上身肌肤来。萧婵更无避讳,从怀中取出了几枚金针,先点住他周身几处大穴,跟着双手往他背心按去。肖子凝只觉一股绵绵内力渡入各处穴道,体内甚是舒坦。
萧婵内力愈渡愈深,肖子凝周身穴道的伤痛也愈来愈浅。他只觉浑身轻飘飘的如腾云雾,似乎驾云车遨游于天,畅快自如,真是一生所未有。不由自主合上双目,任那内息在周身游走,每走到一处大穴,就感到些微酸痒,无比舒适。他半年来奔波不息,今日又剧斗一日,早已疲累不堪。萧婵的手法出自贯清苑嫡传,治伤之术的确神妙无方。肖子凝浑身大穴渐渐放松,任由她金针渡入。不知何时困意渐起,不知不觉中就这样沉沉睡去了。
在场的三人都松下一口气来,但他们都不曾忘记一件事:明日,便是君山大会之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