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二娘听他提起肖子凝,神色一振,道:“昨天客栈之中,我确实结交了一个姓肖的朋友,只是这人绝非为祸江湖的恶贼肖子凝。怎么,我丐帮人士喜好结交江湖朋友,这一点也犯了贵教的规矩?”这话一改之前语气,吐字如连珠,在座众人瞧得都吃了一惊:原来这女子并非泛泛之辈!
风残雨道:“昨夜肖子凝在客栈内杀死八卦门师兄弟二人,打伤我教弟子十余人。这个夫人是不肯承认的了?”在场群豪大多不知肖子凝昨夜曾在襄州出现,听他这话义正言辞不似作伪,都不由得惊呼了一声。唐栎也向连二娘问道:“风法王夤夜造访,也同我说了这事。不知是不是真的?”
祝长老正要上前接话,哪想连二娘推了他一把,示意他住口,道:“八卦门师兄弟身死客栈之中,这事确是真的。但究竟是谁杀的,我至今也想不明白。至于我为肖大侠掠阵,一齐破了明教的‘月影星魂阵’,倒是实话!”尤其“我为肖大侠掠阵”几字说得极是大声,似乎十分得意。
连二娘见风残雨绝口不提白炎,虽然不明所以,但想到沧澜山庄声势颇大,能少一件事便少一件事,于是也不提到白炎。当下由纪长老将昨夜明教造访客栈后的事简略说了。唐栎道:“按贵帮的说法,肖子凝于众目睽睽之下加害魏、凌二人,已是证据确凿。又何必屡屡为他辩解,反称这贼人为‘大侠’?”
连二娘见他气势汹汹,自己究竟一介女流,竟然顿了一顿。祝长老苦笑一声,道:“唐公不曾身临其境,自然无法知悉。我们丐帮弟子都是一群粗人,经常凭的一腔意气来识人真伪。郭夫人虽然找不到什么证据,但肖子凝不是外道邪魔,这一点绝没二话。”
风残雨闻言冷笑道:“那贵帮的意思,是决议要相助肖逆,与武林同道为敌了?”
这时形格势禁,两人话不投机,就要动手。纪长老上前说道:“我们丐帮邀请了这么多朋友前来,要是一两句话不合,在君山上动起手来,未免留了个千古笑话。都且消消气,众位宽坐,这就看茶。”这话也倒给了明教众人一个台阶下,风残雨、连二娘、唐栎分头坐下,下级弟子也当即奉上洞庭春茶来。
等众人都用过了一道茶,唐栎才缓缓说道:“依贵帮的意思,这肖子凝是不是武林公敌,尚且存疑了?”
连二娘沉了一沉气息,转头看看二位长老。只见祝长老目光中露出点点激励神色,纪长老也暗暗点头。她心下一横,昂然起身道:“不止存疑而已。我本想肖子凝既是先盟主的门徒,必不至辱丧门风,做些阴险勾当。昨日一见,果然光明磊落,气度恢弘。要是在场的诸位都能与他见上一见,也必然能全心全意的信服。只是肖大侠其人侠踪不定,遇上冤枉事又不屑于多作辩解,才教人误会了。我今日也正好借着英雄大会这个机会,告知天下的武林同道:从此‘双魔’一事,在我丐帮内再也休提。至于行凶者究竟是谁,本帮自当详加查察。”说着手上暗暗运劲,只听“咔啦”一声,身前的木案竟给她震成两段!
风残雨等人听了她这话,都是黯然失色。本想借托唐栎的威名,在这大会上必然能让她难堪。他们却不知,连二娘原本之所以性子内敛,正是因为她这阳刚武功给自己内心留下阴影,因此不愿多提江湖上的事。哪想今日给她逼迫急了,竟然一股脑儿宣泄出来,一气之下震断桌案,一番话语定了丐帮兴亡!
唐栎好歹是沙场宿将,于此变故也不见怒,说道:“本来唐某发布这支银字大令,就是要众位一齐来商量商量对付双魔的事宜。哪想半道子出了这样的事情,这话怕是说不成啦。”
左席中白枫听了这话,笑道:“将军此言差矣。就算肖子凝身份存疑,那摩提耶罗这人又怎么说?他自己已经放下狠话来,说师兄肖子凝害了雨二侠,自己更是亲手害死雨三侠和雨四侠,这事传遍江湖,人人皆知。如今雨氏四侠尽皆辞世,究其原因都是这恶贼所为。不论连夫人如何说辞,我沧澜山庄总与盈虚派势不两立。不铲除奸凶,我庄又有何面目列于八大派之中?”
连二娘见他言辞虽然激烈,但谈吐间气度雍容,丝毫不失大家风范。她心道:“都说沧澜山庄这个新庄主好生了得,我可要留心了。”于是说道:“摩提耶罗是异族番僧,他的话又怎么信得?既然白庄主见到了雨三侠、雨四侠伤在他手下,找他寻仇便是了,又和盈虚派有什么干系?要是他杀了我丐帮两个弟子,然后放下话来说白庄主是他师兄,难不成我便要动用阖帮人手,去西子湖畔找宝庄寻衅?”
白枫听她这番话分明是绕着弯儿嘲讽自己,呵呵一笑,道:“话可以乱说,武功却不能乱用。他重手点死雨三侠、雨四侠的招式,正是盈虚派的‘九转天音指’。夫人或许不曾见过这路指法,但我想在座的众家高手中,自然有人见过。”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件麻布包裹的物事来,呈到永光面前,道:“大师当年曾亲历天子峰大会,想必是见过君盟主的指法的。您且看看这指力是不是‘九转天音指’。”
永光口称不敢,郑重接过那物事来。待他拆开麻布,只见里头赫然是一根白骨。他连称“阿弥陀佛”,细细看了一番,只见那白骨上深深印下去一个指印,这才喃喃道:“不错,正是九转天音指的痕迹。只是这指法较之君盟主亲使,却要差上一些了。”白枫一礼谢过了,道:“这具正是雨三侠的骸骨。连夫人,你这又作何说辞?”
连二娘听了这话,真是大大的不料,心道:“雨扬秋生前也是一方俊杰,不想死后尸身遭人作践。是了,这白庄主为了取证见信于人,毫不忌讳的做下这事来,我就是要责备,这时也是些细枝末节,不抵用的了。”一时默然。
群豪都知永光大师名望甚高,自然信服。只有吕洞宾眉头一刍,道:“如我所记不差,当年在飞来峰上合斗君盟主时,方丈大师并没下场的吧?”他年高德劭,当年与会飞来峰的群豪大多星散,只有他还在人世。这话说出份量非常,不由得引得群豪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