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风残雨深得明教武功精髓,要是悉力对敌,绝不至于被千山郎君一掌击退。只是他这时心浮气躁,又不曾想千山郎君练了一门硬身横打的功夫,不仅受他掌力能无动于衷,而且拳力开碑裂石,一拳就将自己打败。他隐隐觉着胸口疼痛无比,知道劳动了筋骨,面如死灰,在唐八搀扶下才勉强坐回了本座。千山郎君也不再追击,只是“哼”了一声,道:“我和我师妹说话,你也敢插嘴么?”风残雨只有低头不语。
唐栎等人见这千山郎君做事雷厉风行,一言不合便即拳脚相向,都是大为忌惮。贯清苑坐落在河洛间一处隐秘峡谷之中,与中原武林来往甚少。只是不知自苑主左星汉归隐之后,怎么冒出来这样一个小子接任苑主。又见千山郎君虽然武功高强,但言谈举止间似乎完全不通世故,就连和人交谈也很不自然。除了他师妹萧婵,世间礼法规矩更是不放在眼里。
只有吕洞宾心下凛然,想道:“这千山郎君,怎么……怎么那么像一个人……”
千山郎君发了一通气才重新坐下,萧婵好生抚慰了一番,他便又傻兮兮笑了起来。
只听吕洞宾道:“千山苑主与这位女侠几次提到一位‘师父’,不知这位前辈高人的尊号,可否见告?”
千山郎君望了望他,神色也如望向唐栎和风残雨的时候一样凶狠,道:“不可以。”这话说得未免太不给面子,饶是吕洞宾这样宽仁大度的高士,也皱了皱眉头。
萧婵忙道:“吕仙人切莫见怪,我这位师兄实在不会说话。不是我们不肯告知家师的姓名,只是入关之前家师反复叮嘱,叫我们不能透露半点金蟾谷内的讯息。莫说他的尊号,就是金蟾内上一个农夫的名字,也是不能说的。”
吕洞宾神色稍缓,道:“既然如此,那倒是老道的不是了。来日如若有暇,老道想去宝岛盘桓数日,拜会拜会这位高人。”
千山郎君正想说:“就算你来了俺们岛上,师父也不肯见你的。”却被萧婵先抢过话头,道:“那感情好,仙人要是肯光临敝岛,贯清苑阖派上下必尽地主之谊。”吕洞宾笑了一笑,觉得她言语体面,那位“师父”派他师兄妹同来,大是得体,于是也不再言语。
唐栎见千山郎君出手打伤了风残雨,知道事无善了,也不再多问他站在哪一边,转目望向黄岳。黄岳见其余七派都已表了态,抿了口茶正想说些什么,忽觉胸口气血翻涌,连咳几声,竟把入口的茶水都咳了出来。身后邹江鱼连忙上前搀扶住师父,道:“师父,您不打紧吧?”
哪想黄岳这一咳竟然再没个歇止,到后来干脆扑在桌案上再也直不起身来。跟着身后黄山派的石迎客、梅送客两兄弟也剧咳起来。石迎客尖声道:“好哇,这茶里有毒!”话音落时,风残雨、白枫等各派的掌门人也咳了起来,一下子君山顶上咳嗽声连天,众掌门人中除了连二娘以外,都剧咳不止,咳到后来没了气力,各个伏案不起。但各派的门人大多是站在掌门人身后,茶水大多送不到面前。只有永幻大师这样能与掌门人平起平坐的长者,才得以喝了两口洞庭春茶,不免也着了道儿。唐栎身后二将情知有异,“唰”一声拔出腰间佩剑来,对连二娘大喝道:“丐帮妖妇,快把解药交出来!”连二娘身后二长老也双双掣起大棍,左右护住夫人。
连二娘咳了一阵,喃喃道:“这毒不是我下的。”
风残雨几人都道:“谁信你这鬼话来!”
这时再是没有经验的人,也知道着了人的道儿。祝长老索性来个一不做二不休,说道:“我们若要杀你这样的西北旱鸭子,只需在来船上凿个窟窿,什么光明圣火,统统埋葬在洞庭湖底了!”那时北人善车马,南人善舟楫,明教弟子确无几人通晓凫水之法。众人听他说得气势昂然,都有几分信服。
连二娘心中想道:“贼人既然混入我丐帮内部下毒,显然是预谋已久,包藏祸心,想要挑拨我丐帮与天下为敌。但我昨夜才与风残雨等人破脸,这人怎么这般厉害,仅仅一夜之间就打入了我帮内部?”此时也无暇多想这人到底是谁。一瞥间看见千山郎君以下贯清苑众人安然无恙,心头大喜。
千山郎君生性粗蛮,不好饮茶,故而一直没动那茶水。他身后的贯清苑众人与掌门人身份有别,更加不便上前饮茶,所以各派中只有他们无事。
祝长老道:“众位稍安勿躁,这里有贯清苑圣手在,料来不至什么大祸。”话音方落,忽听人群中一声厉笑,跟着一颗血淋淋的首级从众人当中抛了出来。他这手法拿捏的极是准确,那颗首级不偏不倚,刚巧砸在连二娘面前。连二娘几个江湖阅历颇深的凑上前去一看,竟是听雪阁掌门人崔缥缈的头颅。崔缥缈其人成名已久,当年在天子峰上也抖露过一手功夫,端的厉害,不想今日惨死在君山。
众人大是戒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秃头大耳的番僧鱼跃而出,手上满是鲜血,想来就是这人杀了崔掌门。只是各派的掌门人都身中剧毒,空有咬牙切齿的本事,却不能起身邀击。君山大会虽然集齐了上百家江湖门派,但看这一个番僧行凶,居然没一人能上前阻止。
那番僧咧开嘴来,露出一口钢牙道:“你们中原人真是好玩得很,说来说去要抓我师兄弟两个,说不出个名堂来,反而撕破了脸自己打起来。”而后又对连二娘道:“夫人,咱们这次合作得很好。事成之后,我师兄一定兑现诺言,娶你为妻。”这番僧满脸狞笑,言语无状,面目可憎之极,他不是摩提耶罗,又是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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