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吴应熊和史鉴梅便被提进了刑部大牢,吴应熊看着手上脚上铐着的镣铐,哈哈大笑:“人生在世,吃过山珍海味,喝过美酒琼酿,夜宿花街柳巷,游尽大小赌坊,这几样都做过了才算不枉此生。本世子这几样都做过,也没什么遗憾了,紫禁城大殿内我睡过,刑部大牢我呆过,人生区区二十载,你们说,我亏了么?”
鳌拜手下押送吴应熊的亲兵一个个的佩服不已,这额驸就是有胆识、有魄力!像个爷们!故此不用鳌相吩咐,他们也会好好照顾吴应熊,不会让他在天牢内受苦。
而史鉴梅则冷哼一声:“纨绔子弟!”话虽这么说,但他对吴应熊的那份豁达倒也有些佩服。
吴应熊冲她咧嘴一笑道:“史女侠,咱们今天一起下狱也算有缘,干脆做个露水夫妻,在牢狱里结下一段不了缘如何?”
“滚!”史鉴梅正欲动手殴打吴应熊,被身后的几名鳌拜亲兵一脚踢翻,她被锁琵琶骨,此刻施展不了,双眼喷火似的盯着吴应熊:“我东亭哥一定会来救我的!到时候我让他杀了你这满口胡说八道的狗贼!”
“放肆!”
“敢对世子无礼!”
啪啪几鞭子打在了史鉴梅身上,她咬紧牙关硬扛着,一言不发。吴应熊见她满脸坚毅之色,有些不忍,赶紧拦住鳌拜的亲兵:“差大哥不用跟这种不懂事的一般见识,打坏了她,鳌相爷问起来不好听。”
“多谢世子提醒。”那用鞭子抽打史鉴梅士兵冲吴应熊点点头,态度恭敬的说道:“世子放心,小的们不会让你在大牢里受苦的,酒菜已经事先让狱卒们备好,您先进去洗个澡缓解下疲劳。”
吴应熊愣了半响,感情自己这是来度假的,他从怀中掏出三百多两银票,一股脑的塞进那士兵手中,笑吟吟的道:“如此,多谢大哥了。”
“不敢不敢。”那亲兵见吴应熊出手阔绰,心中更是喜欢,赶紧给他解了手中的锁链,见吴应熊疑惑的望向他,亲兵哈哈大笑,摆了摆手道:“世子尽管放心,出不了事!”
他回头看了眼史鉴梅,淫秽的笑着:“魏东亭那小子有什么好,我们世子长的比他俊百倍,地位比他高百倍,要不你就从了世子呗,实在不行,还可以跟我啊,哈哈。”他身后的一群鳌拜亲兵一起放肆大笑。
史鉴梅恼羞成怒,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那亲兵也不恼怒,把口水擦在手上,陶醉的嗅着:“香!真香!那魏东亭想必都没有闻过这个吧,哈哈!”
满脸通红的史鉴梅差点昏过去,他在鳌拜地牢内虽然也受过拷打,但荣夫人吩咐过,不许有人对她口出污秽之词,也不许那些丘八对她动手动脚,故此虽然受到些拷打,但总算没人敢侮辱她,今日一到刑部大牢就被这些卫兵调戏,而她的琵琶骨又被锁住,动弹不得,不由的大气。
同时她耳边还传来吴应熊的那句话,“这里可不是鳌府,没有什么荣夫人给你撑腰,你最好收敛点,真想不到世间怎么会有那种畜生,为了官爵地位竟然让自己的未婚妻身入险地,这种男人猪狗不如......”
史鉴梅愣了一会,显然被吴应熊最后那句话给戳中了痛处,她喃喃道:“我是自愿的,我是自愿的,东亭哥我......”她刚抬头就看到吴应熊那远去的背影,和自己一样的沧桑,啊!她突然有种想冲上去问吴应熊的想法,如果换成是他,会不会也让自己的未婚妻做这种朝不保夕,心惊胆战的事呢?
索额图府中,康熙面色迟疑的看着一风流倜傥俊秀的青年,半响才道:“伍先生,你的意思是杀了吴应熊?”
那俊秀青年看了眼苏麻喇姑,见后者冲他温柔一笑,突然有种窒息的感觉,此刻见康熙问话,赶紧低声道:“没错,皇上你想,吴应熊是鳌拜关进刑部大牢的,我们只要暗中派出此刻杀掉他,嫁祸给鳌拜,到时候不怕吴三桂不和鳌拜翻脸。”
伍次友虽然在回答康熙的问话,目光却一直离不开苏麻喇姑,苏麻喇姑也是满含笑意的嗔视了他一眼,伍次友只觉得幸福从来没有靠的这么近过,一种甜蜜的感觉油然而生,殊不知边上一个小太监正阴毒的看着他。
“要是鳌拜反咬一口,污蔑是朕动的手,那该怎么办?”康熙依旧有些迟疑,随即摇了摇头:“这吴应熊还有用,老祖宗和周培公也不会让我动他的。”
“皇上!”伍次友大急道:“皇上不可迟疑!太皇太后是怕杀了吴应熊得罪吴三桂,周大人担忧的也是这一点,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如果吴应熊此刻死在了鳌拜掌控的刑部大牢内,吴三桂恨的不会是皇上,而是鳌拜!”
康熙低头不语,他心中暗道,你又不知道老祖宗和周培公两人定的计,这吴应熊在里面可是重要角色,不能出任何差错,虽然他对杀吴应熊也有点跃跃欲试。
“皇上!”伍次友再次劝诫道,他看了眼边上的苏麻喇姑,见她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想,难道孝庄真的会力保吴应熊?难道她不知道此刻吴应熊若死在刑部大牢内,最大的受益者就是皇上么?
“哎,实不相瞒,老祖宗在这吴应熊身上有个计策。”说道这,康熙淡淡的瞥了眼韦小宝,笑道:“小桂子去把门关好,在外面看着,不许有人进来。”
“喳”韦小宝虽然有些不满,但面上不敢有丝毫的不恭,赶紧退了出去,将房门紧闭。康熙这才低声将孝庄布置的计策讲了出来。
伍次友和苏麻喇姑两人大惊失色,都不由赞叹太皇太后威武,同时也暗叹这老妮子还真敢玩。康熙见二人这副模样,有些傲然的说道:“老祖宗此计是平吴藩,除鳌拜的妙计,一石二鸟,所以吴应熊暂时还动不得,不过他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皇上,其实这杀吴应熊和太皇太后布置的计策并不冲突。”伍次友凑到康熙的耳边,轻声说道:“皇上想想看,吴应熊被鳌拜关押在刑部大牢,两人之间事先肯定已经有了商议,甚至已经结盟,但吴三桂并不知道。鳌拜把吴应熊关在刑部,一来固然是保护他,二来也是防止吴三桂狮子大开口,多要军饷。”
“皇上此刻杀吴应熊,丝毫不会影响到他和鳌拜结盟,坏不了大局,说不定鳌拜此刻还等着皇上您叫人杀掉吴应熊呢,到时候吴三桂就骑虎难下,不得不跟他鳌拜联手。嘿嘿,我估计,皇上您派去天牢的人不会受到鳌拜手下多大的抵抗,因为鳌拜比我们更想杀吴应熊。到时候只要您的人杀了吴应熊,他埋伏的心腹会突然杀出,到时候人赃并获,既除去吴应熊把吴三桂绑在他鳌拜的战车上,又成功诱杀了您的部下。鳌拜可是一举两得。”
康熙听后脸色一变,怒视伍次友:“那你怎么还让朕派人去杀吴应熊?”苏麻喇姑见康熙恼怒,赶紧跪下替伍次友求情。
伍次友也不担心,继续说道:“皇上放心,刑部不还关押着史鉴梅么?鳌拜就是怕您的人不去,所以把史鉴梅也调到天牢,为的就是引诱皇上。那我们就干脆将计就计,将史鉴梅和吴应熊一起杀了,到头来吴三桂问起来,皇上完全可以推脱责任,甚至可以把责任推脱到魏东亭身上,就说魏东亭救妻心切,去天牢救人,不料受到鳌拜的埋伏,鳌拜派人将史鉴梅、吴应熊一起杀了。史鉴梅是魏东亭的未婚妻,魏大人可能会对她下毒手么?当然不会!所以,吴应熊和史鉴梅都是鳌拜杀的,说出去天下人都会这么认为,包括他吴三桂!”
“可小魏子忠心耿耿,史鉴梅是他的未婚妻,朕不想......”康熙眉头一动,口中虽然说着不同意,但看他神情,显然已经答应了下来,此刻只等着伍次友找借口劝他。
“皇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魏东亭为了救未婚妻,被冲昏了头脑,皇上可以罚他俸禄一年,念他忠心耿耿的份上,把康亲王的女儿许配给他,康亲王的女儿我也见过,当真是贤惠的不得了,人也漂亮。”伍次友也知道康熙的想法,特意为他找了个台阶。
“臭小猴子!怎么的?你看上人家康亲王的女儿了?要不要我去求老祖宗让她把康亲王杰书的女儿许配给你!”苏麻喇姑假意嗔怒道,伍次友见她吃醋的模样甚是可爱,搂着她嘿嘿笑着,留下苏麻喇姑满脸通红的站在原地,不住的用粉拳捶打伍次友。
“咳咳”康熙也是满脸笑意的看着热恋期的苏麻喇姑和伍次友,口气淡然的问道:“昭惠最近怎么样?”
伍次友见康熙这么问,心知他多半是答应派杀手去杀吴应熊了,也满脸堆笑道:“昭惠娘娘最近学习特别勤奋,有劳皇上挂心了。”
“哼,你这当老师的就喜欢吹嘘自己的学生。”苏麻喇姑靠在伍次友身上,用头顶着他的胸脯道。
“苏麻!”康熙瞪着她,苏麻喇姑知道自己说错话,娇羞的吐了吐舌头,她那可爱的神情让伍次友心醉不已,而躲在门外,用口水蘸着手指头在门纸上戳了个洞,偷窥的韦小宝则咬牙切齿,暗道,小白脸,小汉奸,早晚有一天让鳌拜把你给抓了去。
孝庄的寝宫内,一老太监低声向她禀报着什么,孝庄那苍老的脸上闪过一丝狞色,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她冷冷的看着那老太监,问道:“吴应熊那小畜生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老太监虽然年纪一大把,但身姿挺拔,跟吴老那种颓废的模样完全不同,大概是平日里补的好的缘故吧,他面色白皙红润,看上去只有三十来岁的样子,模样严格来说倒是极为俊俏。
“老奴也不知吴应熊怎会知道此事,主子您看?”老太监在孝庄面前低眉顺眼道,孝庄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原本今日孙儿来见哀家,劝哀家杀了吴应熊,哀家见时机还未成熟,吴三桂那也未联络好,本打算放这小畜生多活几天,没想到他却不知死活,这吴应熊背后的势力当真不可小觑。”
“老奴知道怎么做了。”老太监目光一凛,闪过一丝杀机,他原本就内力极高,此时身上无意间透露出来的杀气让孝庄有些吃不消,同时也暗暗心惊道,这老狗的实力又进步不少了。
“嗯。”孝庄强忍着不适感,冲老太监摆了摆手。门外宫女低声奏道:“周大人有事求见。”
老太监和孝庄对视了一眼,见她目光坚定,遂点了点头后退出孝庄寝宫。此刻的周培公一身劲装,孝庄由于赏识他,特许在这特殊时期,周培公可以不用通禀直接入宫见她。
见老太监走了出来,周培公赶紧迎了上去,从怀里摸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塞给他,低声道:“我有要紧事要禀报太皇太后。”
那太监不动声色的把银票收进袖子中,口气冷淡:“主子今日身体不适,不见任何人,周大人请回吧。”说完也不看周培公那铁青的脸色,就背过身去。
周培公思维敏捷,事到如今他哪能看不出孝庄和康熙已决定要杀吴应熊。关键是这吴应熊此刻万万杀不得,不说吴三桂那尚未联络好,就说现在的刑部大牢内外定然埋伏着鳌拜的心腹,此去必定艰险万分。
今日康熙和苏麻喇姑秘密前往索额图家,凭着周培公对伍次友的了解,知道此人定然会劝康熙杀掉吴应熊来嫁祸鳌拜,伍次友擅长阴谋诡计,智谋虽然不错,但他定没有考虑到这其中的关键所在。
鳌拜如要真的杀吴应熊又何必亲自把他抓进刑部大牢,吴应熊要是死在里面他不是有口难辩么?以吴三桂之能,哪能猜不出来。况且吴三桂进京护送贡品的队伍还没出发,孝庄派去的人也还没联系到他,吴三桂的关宁铁骑还远在云南,这计划没开始实施就把吴应熊杀了,根本不明智。
这时候杀了吴应熊等于逼反吴三桂,吴三桂身在云南,部下对他极其恭敬,他又治兵有方。云南三五万人马有了他这个主心骨,部下猛将死战,要不了多久就能发动兵祸,甚至耿精忠和尚之信二人也可能领军作乱。事态真要发展到那个地步,鳌拜将顺理成章的手握兵权,只要他一出京调动天下兵马,把外省的将领全换成他的心腹,再把京城城防营换成他的人,孝庄和康熙等同死人。
怎么平日里精明透顶的太皇太后今日会这么糊涂!周培公只认为是孝庄和康熙受到伍次友的蛊惑,一时间忘了辨别其中的利害关系。自己既然已经绑在了他们的战车上,此刻不得不出手阻止这场荒唐的刺杀。想到这,周培公就往李雨良和胡宫山住处赶去。
在刑部大牢内喝着小酒,跟史鉴梅聊着天的吴应熊还不知道死期将近,就是今晚,一场针对他的刺杀行动正悄然展开。
啃着鸡腿的吴应熊歪眼看着隔壁牢房的史鉴梅,油腻腻的手撕下一只鸡腿递了过去,史鉴梅见铁栏处伸过一只油腻腻的手,厌恶的一脚踹开。
“啊!你个疯婆子!好心给你东西吃,你踢我干什么?”吴应熊没好气的揉揉被踢红的爪子,咧开嘴继续咬着他手中的半只鸡腿。
“哼!把你的脏手拿开,老娘不稀罕!”史鉴梅冷哼一声,气鼓鼓的鼓着腮帮,这个小贼明知道自己肚子饿,还拿香气诱人的鸡腿诱惑自己!诱惑完了还不给吃!
吴应熊先前好几次拿着鸡腿勾引史鉴梅,刚开始史鉴梅咬着牙坚持不要,但吴应熊诱惑的次数多了,饿了几天的史鉴梅忍不住伸手去接香喷喷的鸡腿,不料吴应熊趁机把手缩回去,气的史鉴梅差点想撞墙。
“人长的不怎么样,嘴还挺挑!”吴应熊嘴里含着鸡肉,口齿不清的胡咧咧。
“你说谁长的不怎么样!”史鉴梅眉头一挑,恶狠狠的冲吴应熊喊道:“你张大眼睛看看,北京城虽大,但你撒开你的狗腿子绕一圈去,哪能找到我这么漂亮的姑娘!在外面,谁见了我不得说我是美女!”
“那是他们哄你玩的,认真你就输了。”吴应熊没好气的回道,在他眼里,此时的美酒美食更有诱惑。
史鉴梅那俏丽的脸蛋此刻已经扭曲到变形,她站起身来冲着吴应熊大喊:“你给我滚!我不要看到你,你给我换其他牢房去,别在我旁边碍手碍脚的!”
吴应熊也站了起来,仔细盯着史鉴梅的脸蛋,史鉴梅虽然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但为了给自己的容貌正名,她硬着头皮迎向吴应熊色迷迷的目光。
“你鼻毛露出来了。”吴应熊猥琐的爪子隔着铁栏杆指着史鉴梅的鼻子,嘿嘿笑道:“去把鼻毛修一下,露出来多不好看。”
原本就气呼呼的史鉴梅干脆一头撞在铁栏杆上,喊道:“吴应熊!我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