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额图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回头看着吴应熊,有些讶然。心道,吴应熊这小子怎么也来了?这小子怎么笑的这么欠揍。他此刻只想康熙和伍次友能快点逃出去,总算他家后花园有十几亩地,鳌拜带来的六百兵将一时半会不一定找到,但他也不敢掉以轻心,毕竟这次是鳌拜亲自带队,稍有不慎,他索额图就万劫不复。
吴应熊心中焦急,见鳌拜带来的亲兵还没能找出伍次友的下落,有些心慌,如果今天搜不到伍次友,鳌拜被索额图参了不说,自己还因此得罪了他,看到鳌拜那如醋坛大的拳头,吴应熊就一阵目眩。
那伍次友身份微妙,虽然躲在索府极为安全,但也不敢太过张扬,衣食住行多半是索额图府上下人送去的。想到这,吴应熊一甩辫子,撩起袖子就往索额图内院跑。在旮旯里,而且伍次友附庸风雅,周围布置定然充满是书香格调。
果然,看到吴应熊赶往后院池塘后面,拱桥周围的古藤环绕的竹屋边时,索额图吓的跳起来,赶紧喝道:“世子!你不好好在牢里呆着,跑索某府上干嘛?”
竹屋外是用细珍珠铺成的小路,这些珍珠颗颗一样大,在烈日下,闪着寒光,池塘里的荷花是用翡翠打造,石墩全是用晶莹剔透的白玉所筑。
吴应熊不爽道:“娘的,跟索额图家比起来,额驸府算个屁啊!”他蹬蹬蹬的跑到竹屋外,一脚把门踹开,发现里面无人。
“世子你干什么?”凭索额图的聪明才智,基本已经猜到伍次友这件事,多半是吴应熊闹出来的。想到这,他回头看了眼不耐烦的鳌拜,冷笑道:“鳌相是听信何人所言,污蔑索某。索某明日定要上报朝廷,让皇上主持公道。”
吴应熊心里也有点发慌,今日要是找不到伍次友,光鳌拜那就交代不过去,加上越狱这条罪名,有他受的了。还好,这会鳌拜和他站在统一阵线。
鳌拜看着索额图,知道他的恶毒心思,冷笑道:“世子是老夫去刑部大牢保出来的,今日刑部突然出现一批此刻,企图对世子不利,老夫手下几百精兵损失惨重后,才将其杀退。老夫还得知,此次参与刺杀世子的有善扑营的犟驴子,还有皇上身边的苏麻喇姑。这件事我自然会好好查明,绝不姑息养奸!”
“哼。”索额图吓得脸色铁青,不敢出声,心中在盘算着怎么帮康熙善后此事。
“谁!出来!”鳌拜的亲兵提着刀,将一名丫鬟打扮的少女赶了出来,那少女手中还捧着一道汤,索额图眉头皱了起来。
鳌拜见状,问道:“那丫鬟手中的是什么汤?”
索额图不敢隐瞒,只得上前道:“回相爷,这是索某侄女最爱喝的汤,将鲤鱼的头打碎后,将血滴入汤中烹饪,是最好的鲤鱼汤,对身子有大补的。”
索额图的侄女就是康熙立的皇后赫舍里,鳌拜听到这道菜是为未来皇后做的,也没多过问,摆了摆还手,士兵就放开了那丫鬟,索额图见状暗自送了口气。
“且慢!”吴应熊飞快的跑过去,一把拦住企图逃走的丫鬟,夺过她手中的鲤鱼汤,说道:“这汤既然是给昭惠皇后的,你怎么把它端到这地方来?难道索大人的侄女住在此处。”说完,他环顾了下四周,此处极为偏僻,周围环境确实不错,但要说让未来的皇后住在这么幽静的地方,似乎说不过去。
“世子!这是索某的家事,我侄女住在哪,还轮不到你来过问!”索额图大怒道,他指着吴应熊道:“你不在牢里好好呆着,跑我府上干嘛?你不怕索某明日参你一本吗?”
吴应熊一脸无所谓道:“你想怎么参就怎么参,反正今天有人要行刺我,而我的手下告诉我说,伍次友正是刺杀我的主谋之一。哼哼,索大人,要是让我在你家找到伍次友,那么谋杀藩王世子的罪名,可别怪我安在你身上哦。”
鳌拜见状也哈哈大笑,“世子所言极是,索大人,这伍次友不光是钦犯,还是密谋杀害世子的主谋之一,要是藏在你家,你还是快点把他交出来吧,看在你阿玛索尼的份上,我还不至于会把你怎么样,不过你要是不识抬举,哼哼,休怪老夫不客气!”
索额图浑身一颤,铁青着脸默不作声,鳌拜加重了‘主谋之一’四个字,多半是知道了,刺杀吴应熊的计策是伍次友献给皇上的,最要命的是,索额图不知道鳌拜他们到底了解康熙多少信息,所以他现在也不敢贸然接话。
吴应熊冲那丫鬟眼睛一瞪,道:“说!这汤到底是给谁的?”此时他身穿囚服,辫子松散,满脸灰尘,极为可怖,那丫鬟当场被他的样子吓哭,唯唯诺诺的不敢做声。
“索某说了,这汤是给我侄女的,世子你不要欺人太甚!”饶是索额图脾气再好,此刻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怒视吴应熊。
“怎么?索大人,你还敢对我发脾气?老子没对你发脾气已经算是客气的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伍次友、周培公背后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没怪你谋害我,已经算是客气的了,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平西王府也不是好惹的!”
索额图此刻已经吓出魂来,咬着牙故作愤怒道:“世子!这话你可不能乱说,你没有真凭实据就污蔑索某!索某就是死也不能让你白白的冤枉了。”
“你就嘴硬吧,等我抓到伍次友,再和你慢慢算账。”吴应熊懒的看索额图,将那丫鬟逼到角落,恶狠狠道:“这道菜是不是给伍次友准备的?”那丫鬟吓的不敢做声,只是闭着眼睛,恐惧的摇了摇头。
“伯父!那伍次友定然在这附近,你看这里格调优雅,正式他们这些故作风雅的文人骚客最爱,而且此处极为偏僻,最好藏人。你看这鲤鱼汤被丫鬟端出来的时候,还热着的,说明伍次友前不久还在这附近,现在也跑不了多远。”吴应熊回头看了眼大大咧咧的鳌拜,向他指了指那被古藤环绕的竹屋。
鳌拜哈哈大笑道:“世侄所说不错!你们那帮傻子还去搜那些地方干嘛?给我把这小院里里外外搜个透彻!”
果然,索额图的脸当场就绿了,他嘴角抽搐道:“相爷,您看您刚到索某府上,索某派人给你准备宴席,叫戏班子,今天晚上......你!你怎么会出来的?”
一个长相俊雅的年轻人,从小院的假山后走了出来,一抖长衫站在众人面前,鳌拜手下的亲兵立刻围了上去,持刀对着他。那人在众兵包围下丝毫不惧,冷冷的看着吴应熊。
吴应熊见他目光怨恨,多半猜到此人就是伍次友,索额图急得满头大汗,忽然他灵机一闪,对伍次友喊道:“王通,你出来干什么?”
“王通?”吴应熊冷笑一声,道:“索大人就别欲盖弥彰了,这人就是伍次友,鳌相,这就是写下圈地乱国论的伍次友。”
索额图抢先道:“伍次友?世子你开什么玩笑,此人是上个月来索某府上的教书先生,叫王通,可不是什么伍次友。”
吴应熊哪能不知道索额图心里想些什么,清楚他此刻想借机撇开关系,也不理他,转头对鳌拜说道:“鳌相,这伍次友就是向皇上献谗言,要杀我的主谋,还请鳌相为我做主。”
鳌拜斜眼看着索额图,冷哼道:“世子放心,老夫与你父王是战场上,刀枪箭雨下摸爬滚打的兄弟,有人要对世子你不利,就是对老夫不利!况且这贼子敢妄论国事,老夫早就想抓他了,只可惜有人故意包庇,今日老夫定然严惩此事,绝不姑息养奸!”
“鳌相,索某可不知此人是伍次友啊,况且世子说的什么他向皇上献谗言,跟本没有的事。还望世子和鳌相不要多想,索某一直以为此人只是个普通教书先生,叫王通,真不知道他是伍次友啊,况且皇上也没有见过此人,何来献谗言之说。”
索额图家虽然大,但鳌拜要是用地毯式搜索的话,终究还是会找出躲在后院的康熙和伍次友。到时候,只怕鳌拜借机狮子大开口,得寸进尺,所以伍次友不顾康熙阻拦,硬是冲了出来,抱着必死的决心。
他一出来,鳌拜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过去,康熙和魏东亭他们几个,就能从后门逃出去。这招弃车保帅实乃无奈之举,康熙麻脸上挂着泪,和魏东亭二人悄悄移向索府的后门,准备逃脱。
“世子是哪里话,小生从来没有见过世子,哪来陷害之说,还望世子不要听信谣言,冤枉了在下。至于圈地乱国论,确实是小生所做,鳌拜奸贼,圈地乱国,害的汉人流离失所,简直就是畜生行径。我听闻当今天子,励精图治,你不思仰慕天恩......”
“闭嘴!竖子敢辱骂老夫!”鳌拜那如蒲扇大的巴掌,扇在了伍次友嘴上,将他打的连转了几个圈后倒地不起。吴应熊看伍次友时,他左边脸肿的像猪头样,鼻涕眼泪流的满脸都是。
伍次友擦着泪,捂着半边脸道:“唔!加则,吧大火丝(奸贼,不得好死)”鳌拜手下亲兵闻言大怒,扑上去对伍次友拳打脚踢,有的脾气火爆的还拿出马鞭上去就抽。
满地打滚,皮开肉绽的伍次友,哪还有原先俊雅的容貌。他双手护住头部,缩在地上,被抽打的灰头土脸,惨叫不已。
吴应熊冷冷的看着伍次友,不屑道:“康熙也称的上励精图治?仰慕天恩,呵呵,如今国库如此吃紧,他还有脸造乾清宫!有钱造乾清宫,却没钱支付我云南的军饷,我父王要镇守云南防止云贵一带不服管教的土司。而他为了自己的奢侈生活,克扣军饷,导致军心不满,以至于乱兵闹饷!而他不思悔改,还想杀有功之臣的亲属家眷!我呸!”
“给我打断一条腿。”鳌拜狞笑一声,看了眼在地上打滚的伍次友。随后,伍次友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音嘶哑,再不复原先磁性十足的嗓音。
“世子,你说云贵一带马乃土司蠢蠢欲动?”鳌拜皱了邹眉头,带着疑问道:“老夫记得马乃营土司龙吉兆,被你父王大败,绞杀于昆明,又何来马乃土司蠢蠢欲动的说法?”
公元1660年,马乃营土司龙吉兆率四境彝众抗清,兵败后被吴三桂杀于昆明。当时马乃反清势力膨胀,顺治不得不用吴三桂去平定叛乱。
吴应熊苦着脸道:“鳌相不知,龙吉兆的红颜知己晴花美若天仙、智谋过人,马乃土司被我父王战杀后,晴花保护他的遗孤隐姓埋名。这些年在云贵地带招兵买马,打着反清的旗号,和永历余党、前明妄想颠覆我朝的余孽以及闯贼留下的数支军队,大肆作乱。我父王手下兵将虽然不惧死,但军饷不够,影响军心,我父王有心平乱,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其实云贵地带的反清势力,早就被吴三桂全部剿灭。吴应熊这么说,就是为了抬高筹码,方便吴三桂随后讨饷时占尽天时地利,至于人和么,则要拉拢鳌拜、班布尔善他们几个了。
鳌拜沉吟片刻,指着地上打滚的伍次友,转身对身后的士兵道:“把这厮押进刑部大牢!给老子看紧点,别他妈又像上次一样!给我好好的打,问出他背后的主谋!”
“世子,你父王在云南的情况,老夫了解了,你放心,我跟你父王是一个战壕里滚过来的。军饷的事,我一定会站在你父王这边,皇上这几年为了修他的乾清宫,几乎花光了内务府的银子!老夫还不信,他敢私扣云南的军饷!”鳌拜拍了拍吴应熊肩膀道。
吴应熊心中冷笑,你这老东西也好不到哪去,不过鳌拜圈地是为了他满清的利益,至于他自己,在圈地中没贪过一丝好处。反倒是康熙占了大部分圈地,还将圈地的罪名扣在鳌拜头上,鳌拜死了,康熙都没撤掉圈地,反而在百姓流离失所时,大造乾清宫。乾清宫建造时,饿死了多少百姓和苦工。
鳌拜心中也有些忐忑,如果云贵地带真的如吴应熊所说,晴花带着龙吉兆的女儿连同前明余孽,企图反叛的话,那情势真是大大的不妙。到时候惹怒吴三桂,云南一省兵马连同逆贼一起北伐,整个大清朝的基业都将动荡,更何况中原内地天地会猖獗,江南盐商勾结布政使,垄断了当地三分之二的经济收入。这些都是祸乱的由头,看来吴三桂这次讨饷的事要好好斟酌。
“那小侄替父王谢过鳌相了。”吴应熊对鳌拜鞠了一躬道,此时伍次友已经昏死过去,像条死鱼一样躺在索额图的后花园。
“索大人,跟老夫去刑部大牢走一遭吧。”鳌拜大笑着拍了拍索额图的肩膀,索额图被鳌拜拍的蹦了几下,痛的直咧咧,但又不敢露出丝毫不满,满脸堆笑道:“鳌相,您看看,您来索某府上,索某怎能不准备宴席招待您呢?对了,还是世子,你被小人陷害进狱,现在得蒙鳌相明察秋毫,索某这就为你接风洗尘。”
“呵呵。”鳌拜只是看着他冷笑不已,索额图浑身颤抖着向鳌拜不停的鞠躬,差点没哭出来。
“什么人?”鳌拜带来的兵将大喝一声,只见索额图的后花园中露出一个娇滴滴的小脑袋,是个长相秀美的小丫头。
索额图紧张道:“鳌相爷!这是、这是索某的侄女,已经与当今圣上经过纳采、问名和纳吉了,要不了多久就要被册封为后,这您看......”此时的索额图那还有先前那份从容不迫,他俊雅的脸上冷汗直流。
鳌拜哈哈大笑:“原来是昭惠娘娘。哈哈,老夫倒是没备什么礼啊,索大人可会怪我?”
索额图脸色抽搐,赶紧道:“索某不敢,索某不敢。”
“叔叔!”昭惠娇滴滴的跑到索额图身边,用小手拉着他的马褂,娇羞的看了眼四周,怯声道:“叔叔,怎么这么多人啊,伍先生怎么会......”
“胡闹!谁让你出来的!”索额图赶紧和断昭惠的话,可惜已经晚了。吴应熊冷笑着看向索额图道:“索大人不是说不知道伍次友真实身份么?那昭惠娘娘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鳌拜也戏谑的看着满脸铁青色的索额图,索尼生前就和鳌拜不对路,索额图更是受到鳌拜不少打压,两人之间可谓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只是索额图的侄女已经被孝庄册立为后,鳌拜不敢将索额图怎样,否则,早就找个罪名,把他跟苏克萨哈一样咔嚓了。
索额图头大的看着吴应熊,半响无语。
昭惠弱弱的看着吴应熊,跑到他身边拉着他的囚服道:“这位大哥哥,伍先生可坏了,昭惠认识他的,我阿玛也认识他,还有、还有皇上也认识,就是因为他在这,所以皇上一直来我家缠着我。平日里伍先生还拿竹条打我的手,好痛,呜呜。”
“住口!”索额图无力的冲昭惠喊道。
然而站在他边上的鳌拜和吴应熊,则笑的合不拢嘴,索额图,这次看你怎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