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康熙闭着眼睛斜靠在龙椅上,手指轻轻敲着膝盖。伍次友和韦小宝分别站在他两边,苏麻喇姑、周培公、索额图以及明珠都站在大殿内,施琅满头大汗的跪在跟前。
“施爱卿不必担心,朕今日叫你来,跟你师傅无关。”康熙右手虚抬,白皙的手指冲施琅勾了下,说实话,如果不是他满脸麻子影响外形,说不定是个帅哥胚子。可惜没有如果,此时的康熙微闭着眼睛,全是麻子的脸有些狰狞。
施琅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战战兢兢道:“皇上,臣以前确实是姚启圣的学生,但后来臣已经跟他恩断义绝,没有任何联系,他这几年的所作所为,臣实不知。”
“嗯。”康熙抬眼看着施琅,很直接说道:“施爱卿你不用怕被姚启圣牵连,朕只是比较好奇这姚启圣。看过他以前的所作所为,加上周爱卿和伍先生都跟朕说,此人是个难得的奇才,所以朕今天让你来,主要是听听你的看法。”
“回皇上,姚启圣这人十分的傲慢,不过也确有大才。只不过臣听说,他好像犯了什么事,所以先皇命此人一生只降不升。”施琅如实回答道,其实他很不喜欢姚启圣,虽然以前姚启圣是施琅的师傅,但他们恩断义绝十几年,甚至如同仇敌一般。而施琅在朝中的地位又处于低谷,如果让皇上重用姚启圣,那么施琅今后的下场可想而知。
“朕也知道此人有大才,而且他以前既然跟你是师徒关系,之间有什么误会不是不能解开。”康熙看着施琅,缓缓道:“说白了吧,周爱卿告诉朕,此人是个奇才,做事果决狠辣。朕需要用此人,而朕同样也相信,今后平台削藩,此人定能出一份力。”
施琅头猛的一抬,诧异的看向康熙,平台?没错,刚刚皇上说的是平台!施琅忍不住心中的激动之情,磕头道:“皇上,日后平台,臣甘愿做个马前卒,为皇上和大清效犬马之劳!”神情激动的施琅还没反应过来,康熙既然敢在他面前提及削藩、平台,说明已经将他当自己人。毕竟这些话不能让外界知道,否则恐怕会引起三藩叛乱,首当其冲的就是吴三桂起兵作乱,或者三藩勾结台湾郑家。
“施大人,今日皇上跟你说的话,事关重大,不可泄露出去,明白吗?”周培公笑着看向施琅,又道:“在座的都是皇上的心腹,所以皇上毫无顾忌的把日后平定三藩,平台之事告知我等,足见对我们的信任,我们切不可辜负天恩。”说到这,周培公一抖长袍跪了下去,“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周培公虽万死不能报到圣上的龙恩也!”
伍次友、索额图等人也都跪了下,高呼万岁,就连一旁的韦小宝也高声附和。施琅见状哪能不明白康熙的意思,康熙柔和的看着他道:“施爱卿,朕不管你和姚启圣之间有什么误会,但你们都是人才,将来是朝廷的肱骨大臣,所以,朕希望你能主动与姚启圣和好,并且向朕引见此人。”
“臣遵旨!”施琅赶紧附和,同时心里暗喜,康熙既然肯对他说出这番话,想必日后平台一定会用到他,那么自己的大仇也能得报,想到这,施琅再也遏制不住心中的喜悦,流下泪来。
“呵呵,这可不是朕的旨意,朕只是好心提醒你一下,你和姚启圣的关系,还要你自己去挽回。”康熙目光忽然一冷道:“如果不能说服姚启圣助朕,那你就一辈子呆在北京城,日后平台你别指望会有份!”
“回皇上,臣和台湾郑家有不共戴天之仇,这个仇臣一定要报,臣要亲自攻破台湾,将郑家子孙杀个干净!”施琅目光中闪过一丝精芒,随后又诚惶诚恐道:“所以,臣一定会劝服姚启圣为皇上效力,哪怕他要臣的命,臣也无怨无悔。”
“哈哈,好!”康熙龙颜大悦,大喜道:“朕可不是要你死,朕舍不得你死,以后朕还要你领军平台呢!”施琅听后,感激涕零,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而康熙和周培公二人相视一笑,伍次友则低着头,似有所思。
自从索额图家那事后,伍次友被鳌拜打断了右腿,由于康熙的让步,所以鳌拜并没有难为伍次友。虽然这意味着以后不用躲躲藏藏的度日,但伍次友付出的却是一条腿的代价。苏麻喇姑见爱郎低头不语,知道他心中不好受,冲他温柔一笑,伍次友对苏麻喇姑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两人目光中带着浓浓的爱意,没有留意到韦小宝在一边投来恶毒的目光。
“对了,朕明天去你家,不知可有冒昧?”康熙对施琅道,明珠和伍次友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忧虑,而边上的索额图则强打精神,自从他侄女被废后,他就一直精神不振。康熙见状安慰道,“索额图明天跟朕一道去。”
“微臣定当恭迎皇上!”施琅双手抱拳,大声道。
“臣谢主隆恩!”索额图双膝跪下,对康熙磕了三个头。明珠目光中闪过一丝怨恨,在康熙面前他又不好发作,只是冷冷的盯着匍匐在地上的索额图不语,索额图感受到背后阴冷的目光,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暗道,就算我失势了,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也比你要来的重要!
“明天你也请姚启圣去你府上做客,以师生之礼请他。还有靖南王弟弟耿星河和平南王世子尚之礼,你也请。”康熙的这句话,让施琅明白了他的用意,随后康熙又看向周培公道:“吴应熊身边的周泉水是你的叔父吧?朕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成为吴应熊的仆人,但朕见他一身功夫了不得,只是当吴应熊这渣滓的仆人未免太可惜了,明天你和朕一起去施爱卿家赴宴,也向周泉水下请帖,你两多聊聊。还有,叫上十三衙门的仁宝太监和毛利,他三人是旧识,应该能够劝服此人为朕所用。”
“是,皇上,凭着臣的三寸不烂之舌,一定劝服我叔父为皇上效力。”周培公叩首道,康熙满意的点了点头,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吴应熊,咱们走着瞧。
“阿嚏!”吴应熊猛的打了个喷嚏,不满道:“哪个混淡骂老子?”而他面前,姚启圣大模大样的躺在太师椅上,喝着上品铁观音,嘴里哼着小曲,好不惬意。
“小汉奸,老夫问你,你是打算让老夫当你幕僚吧?”姚启圣喝着茶,悠闲道。“不!”吴应熊想到没想就拒绝了,姚启圣眼中倒没闪过惊讶色,反是饶有兴趣的盯着他道:“那你把老夫拐到你狗窝来干什么?”
“我是想让你当我的先生!”吴应熊目光殷切的看着姚启圣道:“先生大才,当我的幕僚太委屈先生了,我想拜先生为师!请先生教我日后该怎么做。”说完,吴应熊不等姚启圣开口,就赶紧跪下行了拜师礼。
姚启圣并没有拒绝吴应熊,任凭他跪着,淡淡道:“既然是你要拜我为师,那么老夫也先不拒绝你,先看看你的天赋和诚心再说,如果满意了,老夫倒是不介意让你当我的学生。”
“谢师傅!”吴应熊的嘴立马咧了起来,满脸堆笑道:“我的天资很聪慧,这点师傅大可放心。至于诚心么,师傅你完全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姚启圣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少扯这个,我还是放一百一十九个心好了,我看你这小子够不让人省心的。”
“师傅慧眼如炬,弟子以后还请先生多多指导才是。”吴应熊恭敬道:“师傅,眼下弟子有诸多事不明,不知先生可否教我究竟该怎么做。”
“说。”姚启圣打着哈切,懒散的回道。
“师傅,如今京中的情势,弟子该怎么做?我父王讨饷在即,康熙和鳌拜又联手要遏制我们平西王府,企图克扣将士军饷,甚至逼我父王裁军,而现在康熙和鳌拜又翻脸在即。师傅,我该怎么做?”
姚启圣的三角眼瞄了下吴应熊,淡淡道:“鳌拜和康熙的事,你别参与进去,你只是个看客,说白了就是看戏的,他们的事与你何干?你这问题我没回答的必要。”
吴应熊眉头一皱,补充道:“我有天下之志,日后定然将满清赶出中原,而我觉得鳌拜和康熙既然不和,我是不是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浑水摸鱼,发展自己的实力?挑拨他们的关系,而我则在一边坐收渔人之利?”
“天下之志?哼。”姚启圣冷哼一声道:“好啊!那你现在就让你父王起兵,你反你的清去,你在这问我这些不着边的事干嘛?”
“可现在这情况,我什么都没准备好,况且我人又在京城。”吴应熊为难道。
姚启圣坐直身子,看着吴应熊严肃说道:“你也说了,你现在什么都没准备好,人还没逃出去,那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什么赶走鞑子,什么挑拨鳌拜和康熙,这些与你何干?你现在只是个看客,你吴家如今最主要的就是军饷问题,除此之外,鳌拜和康熙的事与你无关,你不需要也不必要去管。你要做的就是,以最简单的方法,达到你的目的,拿到你的军饷,就行了。”
吴应熊还想问时,姚启圣不耐烦的甩了甩手道:“笨的跟猪一样,你这种人不配当我的学生!”吴应熊有些尴尬,但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问,“那师傅你觉得我现在该怎么做?”
“你这个问题,我之前已经说过了,你自己想去。”姚启圣懒得看吴应熊一眼,耷拉着脑袋就睡了过去。
你只是个看客,说白了就是看戏的,他们的事与你何干?吴应熊默念着这句话,突然眼前一亮道:“多谢师傅,弟子明白了,所谓无招胜有招,有时候什么不做,任其发展,比自己搅合在其中效果更大,这样,我就可以旁观者清,不用怕被他们拖下水了。”
姚启圣闭着眼睛不语,点了点头道:“也不能一点都不管,他们打他们的,这是没错,可一旦他们之间快要分出胜负的时候,你就要在里面横插一杠。记住,只要以旁观者身份去看,你发现一切都不难掌握,是浑水摸鱼也好,是倒打一耙也行,总之,你要做的就是,静静的看事态发展。鳌拜不利你帮鳌拜,康熙不利你帮康熙,就这么简单。”
吴应熊又把孝庄的事告诉了姚启圣,姚启圣眉头一皱,叹口气道:“这下难了,你卷进了皇家的纷争中,想脱身当看客也不行了。”
吴应熊大惊道:“那我该怎么做?孝庄这个老太婆很厉害,在我放出消息后,她竟然不闻不问,任凭此事在京中闹翻了天。她既没出面解释这件事,也没恼怒的将我下狱,说我污蔑她。反倒是让京城的百姓自己猜去,一传十,十传百,刚开始人人都相信我说的那番话,后来,那些百姓见孝庄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渐渐的就有传言说我污蔑她。甚至还传出了不少不利我的言论,有的说我父王在云南拥兵自重,不把皇上和太皇太后放在眼里,故意造谣生事,扰乱人心,为的就是日后图谋不轨。”
姚启圣眉头皱的越来越浓了,他叹口气道:“你难道还不懂么,这老太婆聪明啊,在这件事上,她明明是局中人,但是她硬是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看客,既不做出什么举动,也没有出面澄清。让流言不攻自破,时间一久,百姓自然会忘记。反看你,康熙和鳌拜对局,你明明只是个看客的身份,却偏偏要入局,让自己惹上一身祸,到头来反被牵连算计。”
吴应熊一听全明白了,以前他要沾沾自喜,自认为做的很好,不料到头来还是比不上孝庄那个老奸巨猾,一切还真就在她的算计之中,姚启圣说的没错,她一直以来都是以看客的身份出面,在紫禁城中,她是个看客,在京城,她也是个看客。无论是康熙也好,鳌拜也好,他们的斗争至始至终都没牵涉出孝庄。虽然她一直背地里暗助康熙,但在别人看来,她不过是个每日晒晒太阳,挖挖鼻屎的老太婆而已。就是这样,她才对京中事了如指掌。
“还有什么补救的机会么?”吴应熊苦笑着问道。
“既然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你要是突然保持沉默,那么随即不利你的言论就会出现,甚至所有矛头都统统涌向你。”姚启圣淡淡道:“不能退,只能进。你继续散布谣言,甚至可以描述的有板有眼,因为董鄂妃,顺治他们兄弟相残,最后顺治逼死自己的弟弟。这点你还可以引进多尔衮和皇太极的事,孝庄为了不让董鄂妃变成另一个她,所以在瘟疫流行之时,趁乱杀了她。”
“结果顺治因为董鄂妃的死,出家当了和尚。想到这个女人不仅让顺治兄弟相残,最后还让他抛弃了整个国家,不惜出家。所以老太婆更加恨她,可董鄂妃已死,所以老太婆就杀了她的妹妹贞妃。”吴应熊顺口接下,姚启圣和他对视一眼,阴阴的笑着。
当天,吴应熊就派人将这留言散布出去,果然反响巨大。整个北京城的大街小巷,无不讨论着这些事,甚至一些茶馆中,此事被描述的更加细致,连孝庄怎么派人杀的董鄂妃,都描绘的清清楚楚,宛如一本江湖武侠小说。一些蛋疼的文人相继出了不少野史小说,顺治和董鄂妃如何痴情,孝庄如何棒打鸳鸯,最后两人一个被逼死,一个被逼出家,这些小说一出,让京城的大家闺秀们看的直流眼泪。
终于,康熙和孝庄不再沉默,开始大肆的抓捕谣言者,然而这个举动更坐实了孝庄是杀董鄂妃的凶手,有人甚至还贴出了孝庄和多尔衮的风流史。一时间,孝庄成了风口浪尖上的人物。
策划这件事的,正是姚启圣,他文采极好,所有细节都是由他描述,让人看后不得不信。当然,他用的笔名是‘苦修者’,清楚的描述了当时的经过,把孝庄杀董鄂妃的证据、动机、细节,写的极为详细,在他和吴应熊一起努力下,中国最早的一部侦探小说,正式扬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