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怎么看吴应熊?”鳌拜看着班布尔善和穆里玛问道。穆里玛虎头虎脑的瞪着鳌拜道:“还能怎么看,不就是个乳臭味干的小子,靠着他老子吴三桂的名号,在京城搂着小娘们混吃混喝的。”
“彭”鳌拜一巴掌扇在桌上,跳起来指着穆里玛骂道:“放屁!你给我长点脑子好不好?他吴应熊要真是个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他会掌握京中这么多事情?你倒是说说看,在他来之前,你知道伍次友藏在索额图家么?就凭他能查到这点,此人身后的实力绝不简单!吴三桂这老小子这些年在京中下了大血本啊。”
班布尔善阴沉着脸道:“相爷,我倒是觉得这是个绝妙的机会。你想,吴应熊在刑部大牢内遭到善扑营和十三衙门的刺杀。差点死在里面,要不是后来相爷手下的兵马及时出现,只怕他和他身边那个武艺高强的仆人,早就身首异处了。”
“是啊,老子的五百精兵,让那个变态打死大半。你们查到那人的背景没有,敢杀我的兵,老子拧掉他的头!”鳌拜心痛的看着穆里玛,问道:“一问三不知的笨蛋,难道你们就一点消息都没查到?跟吴应熊那小崽子比起来,你们果然嫩的很,要是换成他,只怕早就摸清那家伙的底细了。”说到这,他重重的哼了一声,道:“可惜,吴三桂这个老狐狸始终不肯和老夫联手,要不然,呵呵,康熙和孝庄那个老妖妇早就下台了,那还轮得到他们继续蹦跶。”
“相爷,云南密探传来的消息,是吴三桂手下第一谋士汪世荣不同意和相爷联手,而他手下的第二谋士刘玄初,倒是极力劝吴三桂帮相爷对付皇上。”班布尔善摇了摇头道:“只可惜吴三桂终究还是听了汪世荣的话,对刘玄初的建议置若罔闻,看样子他倒只是想偏守云南,做个安逸王爷。”
鳌拜冷哼道:“哼,他想到个安逸王爷?你以为康小三会放任他手握重兵,镇守云南么?以康小三那性格,以后多半会逼的吴三桂走投无路,不反也得反,当个安逸王爷,他倒想的美。”
班布尔善耸了耸肩膀道:“不然还能怎么样,总算吴应熊倒是有意偏向相爷,这次他可是把皇上和太皇太后得罪惨了。尤其是太皇太后,呵呵,也不知他是不是胡言乱语,总之,因为他这句话,日后紫禁城中定然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吴应熊是该好好拉拢,你们怎么看?”鳌拜看向班布尔善和穆里玛,叹了口气道:“老夫当年纵横沙场,从来没怕过谁,自认为是满洲第一勇士,不料吴应熊身边一个老的快死的仆人,竟然那么厉害。看来,老夫得要网罗一些江湖高手才是。”
“相爷,这个另说,江湖高手再厉害,还能厉害的过千军万马?我倒是觉得孔四贞的十三衙门难缠,这女为皇上打探京中消息,而且九城防御又在吴六一手中。老实说,我们以前在京城并没有什么优势,反倒是吴应熊入狱这次,大大削弱了皇上身边的势力。去刑部刺杀他的善扑营和十三衙门护卫几乎全军覆没,皇上这次损失惨重,可又只能有苦往肚里咽。尤其是索额图这件事,太皇太后答应相爷要另立皇后,想来索额图家的运势是到头了。”班布尔善摇了摇头道,他始终觉得这事不妥,向鳌拜问道:“相爷,您不觉得太皇太后这次让步,让的太干脆了么?”
鳌拜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一来康小三这次损失实在是太重,善扑营和十三衙门损失惨重,而且伍次友又给老夫抓住,要是索额图再被拉下马,那他就真没什么可以倚重的了。朝中那些汉人文官根本屁都没有用,熊赐履,一介老匹夫耳!遏必隆是个墙头草,这些年早就不问政事。孝庄这会再不让步,反倒不正常,不过老夫也有点疑问,她这次让不让的太干脆了。”
班布尔善笑道:“为了保住索额图,她不得不这么做,否则相爷和吴应熊一些死缠着这件事,那这大做文章,那皇上不杀索额图都不行了,除非他自己愿意承认,伍次友的事是他安排的。”
穆里玛像个白痴一样坐在边上,他对班布尔善和鳌拜的话根本就没听进去,反正他对这些不懂,他只知道的是,大哥让他杀谁他就杀谁,大哥让他上战场他就上战场,至于官场上这些文绉绉的东西,他懒得去理会。
鳌拜看了眼快要打瞌睡的穆里玛,喝道:“你这个废物,我让你办的那么多事,你有几件是办成的?”穆里玛红着脸想要争辩,但发现无从开口,因为鳌拜让他办的几件事,他的确办砸了,这会他只能把脸涨成猪肝色,在一边闷声不语。
“这个吴应熊,真是让人难以琢磨,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鳌拜慢慢坐回椅子,低头沉思。这小子是该拉拢,还是该除了?
班布尔善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心道,还好吴应熊这小子跟我已经绑在一条传上来,否则凭他背后那么庞大的情报网,老夫早就容他不得。
歪虎跑了进来,闷声喊道:“相爷,太皇太后派人请相爷进宫。”
班布尔善和鳌拜对视了一眼,道:“相爷,这太皇太后是这个时候叫你进宫,是什么意思?相爷你得小心才是。”
鳌拜哈哈大笑,拍着班布尔善的肩膀道:“哈哈,你放心!我对她了解的很,她是不会摆鸿门宴坑老夫的,这次叫老夫进宫,多半是为了索额图侄女的事,当然还准备应付吴三桂闹饷一世。听说吴三桂已经让人撤回在四川境内乱窜的乱兵,命他手下第二谋士刘玄初带着五百精兵,压着贡品进宫朝贡。”
班布尔善也笑了起来,“闹饷么?看来该来的还是来了,既然来的是刘玄初,而且听说此人极力赞成吴三桂和相爷达成盟约,这次他来京了,相爷得多跟他走动走动才是。”
鳌拜摇了摇头,道:“你不了解吴三桂,他既然让刘玄初来京,就说明,无论我们再京中怎么拉拢刘玄初,刘玄初回云南怎么劝服吴三桂,都没用,他不会听的,否则,他也不会派刘玄初进京了。”
“相爷果然深谋远虑,班某自愧不如。”班布尔汉苦笑道,心想鳌拜这莽夫果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的这么简单,他早就把各方的势力研究个透彻,甚至吴三桂的习性和他身边的谋士都没放过。
鳌拜站起来身来,走出门外道:“老夫正想试探康小三对吴三桂逼饷一事的反应。吴应熊的事先放一放,歪虎,你去布置人手,我们这就进宫。”班布尔善在一边道:“通知讷莫,让他在宫中布置可靠的侍卫,以防不测。”
“哈哈,你呀,多虑了。”鳌拜无奈的摇了摇头,冲班布尔善苦笑道:“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谨慎,老夫还不信,那个老太婆还敢在宫中对老夫不利?况且老夫一身武艺,惧何人?”
班布尔善心中冷笑道,麻痹大意,早晚有一天有你好果子吃。班布尔善想的没错,后世鳌拜就是倒在康熙身边的善扑营手上,鳌拜自恃勇武,不把那些年轻侍卫放在眼里,结果就在康熙的上书房内,魏东亭的善扑营打成重伤。
擒贼先擒王,鳌拜一倒,群龙无首,他手下的党羽很快就被康熙清理干净。
鳌拜带着十几个亲兵,穿过午门,禁军统领讷莫赶紧迎了上来道:“阿玛,紫禁城中一切正常,都在儿子的掌控内。”鳌拜点了点头道:“小心看守,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赶紧派人通知老夫,并且牢牢守住四门,防止不测。”
讷莫低头道:“阿玛放心,儿子就算粉身碎骨也要护您老人家周全。”鳌拜也不多言,跨着外八字向宫中走去,意气风发,一路上宫女太监见到他后无不胆战心惊,让他好生受用。
宴席内,各种各样的器皿放在桌上,盖着盖子。孝庄示意服侍的小太监把盖子打开,热气腾腾的器皿内放着大块白肉。鳌拜死死的盯住那道菜,只见猪肉上的猪毛还没拔干净,没有加一丝作料, 半响,鳌拜的虎目中流下了浑浊的眼泪。
康熙有些奇怪的看了孝庄,见她也是满脸惆怅的盯着桌上的菜肴,有些好奇道:“老祖宗,这菜难道有什么玄机?”他皱了皱眉头,心想这么粗制滥造就煮好的猪肉,甚至连猪毛都没拔干净,作料都没放,能吃的下去么?
康熙用玉筷子夹了一点白肉放在嘴里,眉头立马紧锁,差点没吐出来,他捂着嘴,强行把白肉咽进肚中。而鳌拜看到这场景后更加的激动,双眼通红的看着孝庄,笑道:“老夫、老夫好久没吃过这道菜了。”
孝庄眼中也有些泪,她柔声道:“孙儿,这菜味道如何?”康熙转头看了眼鳌拜,疑惑的回道:“老祖宗,这御膳房今天怎么回事?这猪肉的味道,未免太怪了些。”
“鳌中堂,你觉得这菜味道如何?”孝庄面露微笑的看着鳌拜,老眼中闪着泪花,她拿起胸口丝绸帕布,擦掉了眼泪,伸出三寸金指甲挑出一点眼屎,不动声色的弹到桌下。
“回太皇太后,老臣觉得这菜是再美味不过的,就算如今天底下所有的山珍海味加在一起都比不上这道菜。”说到这他神情激动,老泪纵横,放声大哭道:“老臣想到了入关前,和老臣一起并肩作战的八旗勇士。他们都是我大清的勇士,大清的好儿郎,可如今我们占了汉人的江山,那些阵亡的将士,却再也享受不到这些荣华富贵。这道菜,让老臣想到了很多往事。”
“是啊,鳌大人!我八旗入关不容易啊,转战天下,吃的就是这种毛都来不及拔干净,没有作料的白肉。可是,这在当时,对我们八旗子弟来说,已经是天底下最大的美味了。如今,那些为了大清阵亡的将士,再也吃不到这道菜,再也吃不到这大块的猪肉了!”说完,孝庄也哭了起来。
鳌拜再也忍不住,伸手撩起大块的猪肉啃起来,脸上全是心满意足的表情。孝庄含泪看着康熙道:“孙儿啊,祖母今天让你吃这道菜,是告诉你,不要忘了我大清列祖列宗开疆扩土的艰辛。我满人打下江山不容易,你们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我们满人当年挥洒鲜血的果实,记住了么?”
康熙流着道:“老祖宗放心,孙儿记住了。孙儿一定紧守着祖宗打下来的疆土!绝对不辜负老祖宗的期望!”孝庄点了点头道:“鳌大人,老身今天让你来,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告诉你这天下打下来不容易啊。”
鳌拜虎目含泪道:“老臣明白。”
“既然你们能明白我这老婆子的一片苦心,那我这个老婆子也是有什么说什么,接下来的话要是有什么不妥,你们两个还请不要怪我这个老婆子,眼瞎嘴笨。”孝庄声音恢复冷淡,不复刚才的激动状。
“老祖宗请说,孙儿不敢有何不敬。”康熙明白了孝庄是借机促和他跟鳌拜,低头偷眼看向鳌拜,见他正襟危坐,心下舒了口气,暗道有戏。
“太皇太后请说,老臣听着呢。”此时的鳌拜对孝庄极为恭敬,言语中没有任何不满。看到平日里桀骜不驯的鳌拜,此刻在孝庄面前这么乖,康熙也有些讶然,暗暗佩服老祖宗果然深不可测。
孝庄看了两人一眼,淡淡说道:“今天叫你们来,一来是为了日前发生的事,索额图和伍次友的事就到这算了,你们两个各自卖老婆子一个面子,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这么算了吧。”说完,她目光殷切的看着鳌拜,鳌拜低头不语,半响回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再说太皇太后准许我弟弟穆里玛的女儿当选为后,我应该对您感激才是。”
康熙冷哼一声,心道,你嘴上说的好听,还不是借机踩住索额图,让你弟弟穆里玛趁机上位。想到赫舍里那秀美的容貌,康熙就一阵惋惜,联想到穆里玛那张嘴脸,想必他的女儿也好不到哪去。此刻康熙脸色阴沉,可又不敢发作,只能在那闷闷不乐。
孝庄也不理会心里各异的二人,自顾自说道:“第二件事,是关于吴三桂闹饷的。吴三桂趁你二人观点不一,君臣不和之际发动乱兵,兵犯四川,目无王法!企图从朝廷多讹银子。他有恃无恐的是,云南有三五万精兵,随时可以发动兵乱!想迫你二人妥协,白白把银子给他。让你们忍气吞声的去求他,求他不要造反!求他收下你们的银子,告诉他,你们会乖乖的听他话,把我们满人用鲜血换来的银子拱手送上,求他接受!”
“彭”的一声,鳌拜再也忍不住,一拳砸在桌上,满桌子的菜汤溅的孝庄和康熙满脸都是,门外待命的孙殿臣和郝老四吓了一跳,赶紧冲了进来。
“放肆!谁让你们进来的?”孝庄恼怒的看了二人一眼,喝道:“给我滚出去!”孙殿臣和郝老四唯唯诺诺,不敢迟疑,赶紧退了出去。
鳌拜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孝庄道:“微臣对太皇太后和皇上多有冒犯,请你们责罚。”孝庄用手拍了拍身上的汤汁,笑道:“鳌大人乃真性情,又何罪之有?”康熙也在边上道:“鳌大人公忠体国,不忿吴三桂这老狐狸,故此才勃然大怒,朕不会怪罪你的。”
“多谢太皇太后,多谢皇上!”鳌拜心知孝庄二人不会因此怪罪他,心中暗自得意道,没了我,你爷两搞的定吴三桂?到头来不还得靠老夫这大清巴图鲁!大声道:“太皇太后,皇上!老臣这就让四川提督郑蛟麒点齐人马,夺下泸州!如若不成,老臣命他提头来见!老臣将亲自领军,荡平云南!”
孝庄摇头笑道:“鳌大人公忠体国,老婆子我佩服!可现在天下初定,我大清朝根基还不稳,不宜发动大规模的战争,到时候兵祸一起,给那些妄图推翻我大清朝的宵小之辈有可乘之机。”其实她心中巴不得鳌拜和吴三桂火并,然而有一点是她不愿看到的,就是到时兵祸一起,必定不受控制,鳌拜肯定兵权在握,无论他能否打赢吴三桂,困在京城的康熙和她的命运都会堪忧。无论如何,不能放任鳌拜出京,否则以他在军队中的威望,要不了多久,整个大清朝的军队对他唯命是从,那时,将八旗子弟将再也不受到爱新觉罗家的统治。
“老祖宗,那我们该怎么办?”康熙知道孝庄不愿让鳌拜出京掌握军队,所以扯开话题道。
“办法不是没有。”孝庄看着康熙和鳌拜,冷然道:“就是你们君臣一心,联手制止吴三桂!只要你们君臣一心,他吴三桂就没有可乘之机,只得拿着原先那点军饷。我大清朝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用八旗子弟鲜血换来的银子,凭什么拱手送给他吴三桂!老婆子我不甘心!也不愿!”
鳌拜大声道:“没错!他吴三桂算个屁,凭什么敢拿我们满人的银子!”他此刻豪气万丈道:“太皇太后放心,正月十五朝会之时,老臣一定支持皇上,决不让他吴三桂有一丝可乘之机!”
孝庄淡笑道:“他吴三桂既然说军饷不够,那我们就逼他裁军!否则我们朝野上下一心,不怕他吴三桂敢趁机作乱,大不了和他开战,我八旗子弟怕过谁!到时候他无计可施,只能乖乖的接受裁军。”
我八旗子弟怕过谁!鳌拜和康熙都激动澎湃,哪怕此刻孝庄让他们领军去和吴三桂作战,他二人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孝庄见效果已经达成,露出满意的笑容,心中冷笑道,吴应熊啊吴应熊,你敢阴哀家,哀家看你这次怎么死!
“皇上,鳌大人如此忠心耿耿,为国效力,你总该赏他些什么吧。”孝庄剥着手指甲,晚上还指望用它挖耳屎呢。
“老祖宗说的是!”康熙站了起来,大声道:“鳌拜听封!”鳌拜赶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跪下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康熙难得见到鳌拜如此恭顺的跪他,满意的点点头道:“朕封鳌拜为一等辅国公,加太师衔!望鳌卿勿忘今日之誓,绝不让吴三桂这厮有可乘之机!”
鳌拜大喜,叩首道:“微臣鳌拜,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微臣绝对不会放任吴三桂狼子野心,定会全力支持皇上。”
孝庄满意的看着鳌拜,等鳌拜走后,她又宣召了遏必隆、熊赐履等人。吴应熊不知道,一场针对他吴家的阴谋真悄悄的进行着,逼迫吴三桂裁军,康熙势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