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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夜行 第五章 百年前的邂逅

“在我流落到妖鬼巷之前,我去过很多地方,但是从没有谁问过我是谁,从哪儿来,到哪儿去。所以那一天,你出现在我面前对我说‘和我走吧’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就接受你了。”接受这个词,用的太轻了。那时候自己明明都把她当成了唯一的依靠。遇见她的那一天对自己来说,真的是很重要吧?是独自在鬼界流落了几百年,几乎连自己都忘记了自己的情况下,第一次感觉到存在。她记得那天妖鬼巷的每一盏灯火,记得天空里那轮皎洁的明月,更记得在月光下,身着华丽,倾国倾城的少女。对着自己伸出手的川十一,微笑着说,“和我走吧。”已经流浪了太久,川十一是第一个对她伸出手的人,在当时的她看来,就好像是离家太久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握住川十一冰凉手指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心里发誓要好好的和她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只是现在……她苦笑着摇了摇头,“阿川,我们在一起呆了快一百年,我以为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了解,我对你没有隐藏,可是你却骗了我一百年。”两个女孩一起生活了那么久,熟悉的犹如彼此。她虽然已经沦落了太久,可是从来没有习惯过一个人。有了阿川,一切似乎都不一样了。她常常拉着阿川躲到小河边,滔滔不绝的对她说着自己的故事,生前或者死后,自然而然也提到了她曾经的爱人。

“呐,阿川。我活着的时候有一个特别喜欢的人,他叫彦涛。我们相爱了。”妖鬼巷冥河的旁边,彼时的两个少女背靠背坐着,桥姬说道,“他的父亲是乡绅,而我的父母不过是普通的村民罢了。他父母不同意我们在一起,然而他一直固执的非我不娶,最后我们私奔了。”回忆起年少的往事,她脸上依旧神采奕奕。

“然后呢?”黑发少女淡淡的问了一句,看如今桥姬的样子,料想她死的时候不过双十年华,想来两人也没有得到长相厮守的好结局。

“然后我们逃到了当时的京都,住了一段日子,虽然很清苦,不过我还是快乐的……”桥姬似乎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可是彦涛却不习惯过这些苦日子。他原本是乡里大户人家的少爷,吃不得这些苦头。所以在一起没多久我们就开始常常吵架……到后来……”

“他离开你了?”川十一接口道,在她看来这些纨绔子弟就没有几个好东西,桥姬的容貌虽说不上是国色,但是却十分明媚,想来年少的时候更是好看。

“嗯。”桥姬倒是应的坦率,“他遇见了知府的女儿,然后就再没有回来过。我去找过他,他只说我们缘分已尽,再不肯多给一个理由。我哭着求他留下来,拉着他的衣襟不放,然而他还是离开我了,走的干净利落。我一个人在知府门前跪了三天,他就是没有再出来看我一眼。那几天大雨滂沱,我在雨里昏倒了不知道多少次,可是他没有出来……最后我踉踉跄跄的回去了,那时候我心灰意冷,用刀割开自己手腕的时候一点都不觉得痛,只想着他能够幸福就好了。”

“你是自杀?”川十一有些惊讶的挑起了眉,“为了一个臭男人?”

“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桥姬的眼神却有些狡黠,“彦涛来了。”她的口吻变得甜蜜起来,“你看啊,在最后的时刻他还是舍不得我,来到我身边了。那时候我虽然意识模糊,可是他的脸却不会辨认错了,他抱着我,眼泪一直流的时候,我就觉得此生无悔了。”

不同于桥姬满脸的幸福状,川十一的眉头皱的几乎可以打结了,“然后你死了?”

“是啊……可是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只是想着能再见他一面就好了。”桥姬从回忆中清醒过来,“我不喝孟婆汤,因为还想找他。”

“……”川十一哑口无言,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狗血的事桥姬却可以如此甜蜜的娓娓道来,在她看来,彦涛就是个无情无义的小人,最后能来看望桥姬,不过是在她弥留之际利用她给自己留个好名声而已,若是他真有真心,为何不早出来救他,非得到最后假惺惺的涕泗横流。这种男人,她看见了大概也只会踩一脚而已。可是桥姬和她不一样,这点她是知道的。桥姬一直就像一个还未长大的孩子,心地单纯,她的爱很纯粹也很执着,或许当初真是因为这一点,她才在妖鬼巷上对她伸出手吧,因为她在她身上看见了很久很久之前的自己。

“如果你找不到他怎么办?”

“嗯,虽然会觉得很难过,不过现在我已经有阿川啦!”桥姬的笑容灿烂明媚,“以后也能和阿川一直在一起吧?”她转过身,亲亲热热的搂住川十一,“不过要是能见他一面倒是最好了!”

那天桥姬的笑容仿佛一直照进了心底,让人看了心生暖意。也许正因为这样,才想要帮助她实现这个愿望吧。但是好心也许真是办了坏事。

彼时的川十一其实已经是妖鬼巷赫赫有名的人物了,所以当她动用关系去调查彦涛的存在时,没几天就得到了反馈。带来消息的夜魅懒洋洋的靠在柱子上对她说,“那小子就在鬼界呢。不过离这儿有点远。”他坏笑的指了指周围,“他在刑林之森。”

“怎么会在哪儿?”川十一有些意外,刑林之森是那些被流放的无法饶恕的鬼所在之地,如同人类的牢房一般,那些被审判过的恶鬼被拴在每一颗树之上,用自身的灵力惯养着那片森林,直到灵力被完全榨干以后才能灰飞烟灭,没有轮回没有灵魂,只能永逝。“他干了什么坏事?”

“嗯,怎么说呢?”夜魅有些做作的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杀人偿命而已。”

“可是桥姬不是自杀么……”川十一话说了一半马上反应过来,“你是说他……”

“对。他杀的不是桥姬,而是后来和他成婚的那个女子,一尸两命。”夜魅拍了拍川十一的脑袋,“你的好姐妹看上的还真不是个好人。”

“一尸两命,自己的孩子也还真下的了手。”川十一突然冷笑了一声,“罢了,还是不要告诉桥姬了。随他自生自灭吧。”

她转身欲走,然而夜魅邤长的身子却挡住了她的去路,嘴角露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阿川,这个人你还非得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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