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十一默不作声地走上前来,双手捧着他的脸,将他的脸扶正,看见他满脸都是伤痕和血迹,眉间不如以往般带着狡黠生气,眼眶下还有着淡淡的阴影,唯有眸子依旧闪亮,尤其是看着她的时候里面清澈的如同一汪水晶,只有她一人的倒影。
她的眼神不易觉察地变了变,似乎是掩饰自己的失态一般慌忙将目光转开,声音涩涩道,“几百年下来你的灵力怎么退步了,这么几个鬼魂都能把你伤成这样。”
“呵呵,”漠离了然地笑了一笑,并未多辩解,而是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待会就会有很多地狱府的狱卒赶来,你身处鬼界之中,还是少些麻烦比较好。快走吧。”
“你没资格命令我。”川十一撇了撇嘴,柔白手指却轻柔地摸过他面容上一道又一道的伤痕,指间隐隐有绿色的光芒在闪烁,“在妖鬼巷里还没有谁能奈何的了我。”
“是啊,我总忘了,你已经……”漠离能感觉到她的手指在脸上留下冰凉的触感,看见她专注认真的神情,笑了笑,将剩下的话都咽了下去。
这还是几百年来,他们第一次这么接近彼此。
“好了。”川十一在他的脸颊上轻拍了一下,看不出什么表情,“以后不要再把脸伤成这样了,很难看。”
“嗯。”漠离应了一句,正欲说些别的什么,却只觉得喉咙间甜甜的血腥感直要腻出来,连忙转过头连连咳嗽,连着血沫吐出一口血来。
川十一看着他的样子,禁不住皱起了秀气的眉,喃喃道,“不会啊,不过是幻火之焰而已,不至于把你伤成这样吧?”
猛地想起夜魅之前告诉她漠离潜入地狱府偷取至宝的事情,川十一张嘴“啊”了一声,不顾漠离的反对,伸手直接扯开了他的衣服,果不其然,他内里的白色衬衣都被血浸透,入手一片湿热,只是外面被黑色夜行衣压住了,硬是不显。
“大庭广众之下的,你这样扒我的衣服,好像不是太合适吧?”漠离苦笑着任由她在自己身上折腾,没有力气去反抗,喜乐则是在一旁看傻了眼,连语言能力都丧失了。
“不想死就闭嘴。”川十一懒得搭理他,快速而小心地撕开了他胸口处的衣服,不期然间有一物包在锦囊里忽地掉落,川十一眼疾手快,一把把那样东西捞了起来,抽空看了几眼。
喜乐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那样东西正是他们从地狱府里偷来的至宝之一,此刻落入川十一手中还不知道会如何呢,再怎么说,她也是鬼界中人,多少也得向着点鬼界吧。漠离受了伤,他又打不过她……一场恶战下来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么?白白被她得了好处去。他看见川十一粗是瞟了一眼,接着又是细细端详了好几眼,更是紧张。
川十一笑意盎然,将那个东西在手里掂了掂,仿佛是在计算它的分量似的,“在鬼界这么多年,我只听说过这个东西,到还是真的没见过呢。”她口气淡淡,“你来鬼界就是为了这个?为了这个不惜去了半条命?”
漠离倒是没有流露出什么多余的表情来,只是淡淡笑道,“它只是一部分,至于更大的原因,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么?”
想起那日他在月夜下说过的话,川十一颇有些尴尬地将那个锦囊丢给喜乐,没有露出丝毫在意它价值的样子,不自然地岔开了话题道,“你什么时候走啊?”
“马上。”漠离见她脸颊上一抹飞红,没有再打趣下去,眼眸里笑意深深,但却故作正色道,“再过差不多一刻钟,我们就该回人界了。”
川十一细细端详着他的伤口,伤在前胸处,伤势虽重,但是好在离心脏还有一定的距离,距离受伤到现在已经一天,但是那伤口却不曾愈合,还在细细地往外渗透着血液,那血微微泛黑,显然是有毒。
她蹙起了眉,不确定地道,“这血里有毒。你是在哪里受的这伤?”
“地狱府,这东西的最后一层保护结界。”漠离无所谓地道,“时间有些来不及,就被结界反噬力伤到了。”
“原来如此,难怪伤口这么深。”川十一点了点头,“地狱府的毒一向复杂难解,这毒就算是我……也觉得有些棘手啊……”
她似乎是有些后悔地小声喃喃道,“早知道就不该把毒牟王给杀了的。”
“你说什么?”漠离没有听清她在小声嘟囔什么,便开口追问了一句。
“没什么……”川十一眉头紧缩,几乎要拧成一个疙瘩,他要离开的时辰已经快到了,可是这毒若不在鬼界解了,回到人界只怕更没有办法解开了,这毒又是如此厉害……
见她备为苦恼的样子,漠离反而忍不住笑了,安慰她道,“没关系,就这点毒还杀不了我的。”
“你知道什么!”见他笑的风淡云清,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川十一恼火地冲他嚷了一句,脑海里却不知怎地,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来。
她转过身去,灵力感知一瞬间开启到最大,果不其然在一侧发现了细微的灵力波动,她心中一喜,连忙扭头喊道,“夜魅,快出来!”
漠离和喜乐都侧目朝着她喊的方向看去,那里有人渐渐露出身形来,一袭血红色的斗篷,银亮的长发随风飘扬,眉眼见则是司空见惯的似笑非笑的神情。
“又见面了,不过……”只一瞬他就从两丈之外迅速移动到了他们面前,打量着眼前的两人,笑容琢磨不透,口气疏离冷淡,“我似乎说过,还是不要再见比较好吧?”
漠离礼貌地笑了笑,也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若不想见,阁下何必偷偷摸摸地跟着我们呢?”
“你们别废话了。”川十一压根不搭理他们俩之间的对话,指着伤口对着夜魅说,“你看看这是什么毒,能解么?”
夜魅略略低头扫了一眼漠离的伤口,随即很快抬起头来,笑得越发风淡云轻,“能解是能解,只是……”他在漠离的脸上来回扫了几圈,似乎是在看他值当不值当,“只是要看是替谁,如果是他的话,抱歉,我没兴趣。”
漠离还未作出任何反应,川十一却有些不悦地扬起了眉,“夜魅,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你替他把毒解了,以后他也不会再来妖鬼巷,井水不犯河水,你们以后再不用有交集了。”
“阿川,你说的虽然有道理,不过……”夜魅笑意淡淡,眼神里却满是冷意,“不过我倒觉得,看着他在这里死去也不妨是种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