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的重逢都是一场美丽的相遇,有时狼狈甚至来得更急。
苗小月此次的到来,无疑使凤禹陷入一个狼狈的境地。
在小满的诸多开导下,凤禹终于打起精神,强撑着写了一封信,加急送到宫里去。他想向他的父皇求证,无论怎样,只有从他父皇口中亲口说出,他才能相信此事。
虽说苗小月的话还未得到求证,很明显,凤禹从心底里已经信了苗小月的话,现在她沈游的成见更深了。
小满作为一个旁观者倒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他宽慰凤禹说,眼下最要紧的是查案。
凤禹尽最大的努力投入到案件中。
这一日,凤禹终于发现了一个线索。
凤禹花了很大力气才找齐到失踪的所有人的生辰,他在纸上一遍遍地写下他们的生辰,观察了好久,居然发现了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是阴年阴月阴时生人。
“奇怪,难不成这些人的失踪都是有关联的?是有人静心策划?”
小满道:“我曾听人说起很偏门的法术,说是阴年阴月阴时生人因为有极重的阴气,他们的血常常用来祭祀。”
“祭祀?四十多人一起被祭祀?”
小满耸耸肩,“若真是这样,那得有多丧心病狂。只是,公子你觉不觉得很奇怪,若他们都是因为同一件事而失踪,那害他们失踪的人是怎么得知他们是阴年阴月阴时生的?总不能是一个个挨个问吧。”
“是啊,他们是怎么知道他们生辰的……”凤禹陷入了思考。
明晃晃的阳光透过窗户射到屋子正中央,光束里藏着粒粒细小的尘埃,它们上下飞舞。
凤禹在房间来回踱步,光束偶尔映在他身上,变成一个个小斑点。
凤禹脑海里灵光闪现,忙道:“小满,去告知杨大人,让他把省府境内所有接生婆都给我找来!”
“什么?接生婆?公子你……”小满还想问什么,突然领悟过来,忙道:“我这就去……”刚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公子,这全省的接生婆怕是多得很,这……”
凤禹忙道:“先把近处的接生婆叫来就是。”
小满忙跑了出去。
凤禹端坐在椅子上,仔细思考起来。
一些年老的接生婆一生经手接生过的孩子有好些个,但按照一般接生婆的习惯,她们会将孩子的名字与生辰记录下来,每多一笔,便是多了一番成就。阴年阴月阴时生人,想必不多,这又是个特殊的日子,想必接生婆记得更清楚。
有人收买了接生婆,要从她们口中打听阴年阴月阴时生人,然后便照着接生婆提供的线索,将人抓走。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若真是如此,那抓走阴年阴月阴时的人是要做什么呢?如小满所说,以血祭祀?可那是邪术,正常人怎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
时已近正午,凤禹走到窗边,展眉远眺,太阳下,省府衙内的穿堂里,两人低头走过,他们惨白的脸上反着白光。
凤禹的心渐渐平息下来,他不再那样慌张。他坐在一个坚固结识的松木椅子上,一双手放在案桌桌面。他的手白皙嫩滑,一看就是属于养尊处优的手。案桌上乱七八糟堆着大量的案卷,都是这些天来他奋战的结果。此刻他那双白皙的手整理着那些案卷,将它们一张张叠起,整齐地放在一旁。
没过多久,省府杨大人带了两个接生婆来。
“太子爷,人我带来了,这是就近的双福镇和跑马街上的两个接生婆,太子有什么事尽管问。”
两个接生婆从被杨大人带来时便吓得个半死,此刻知道了面前正襟危坐的人是太子,更是吓得瘫倒在地说不出话来。
凤禹走到两个接生婆身边,将她二人搀扶起来,柔声道:“二位别怕,今日找你们来只是向你们问些事,并不会伤害你们的。”
饶是如此,两个接生婆仍吓得瑟瑟发抖。
杨大人怒道:“太子和你们说话,你们还不如实招来!”
凤禹忙摆手道:“杨大人切勿吓到她们。”
两个接生婆又“扑通”跪在地上磕起头来,“太子爷……饶命……饶命……您要问什么我们一定如实相告……”
凤禹道:“先起来答话。”
两个接生婆便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凤禹朗声道:“我且问你们,可有人向你们打听阴年阴月阴时生人?”
两个接生婆一致摇头,“回太子爷,没有。”
杨大人道:“你二人若是不说实话,让你们人头落地。”
“不敢……大人,老身所说句句属实啊。”
凤禹瞧她二人神色也不像撒谎的样子,便摆手道:“你们先退下吧。”
“多谢太子……多谢太子……”两个接生婆慌忙走掉。
凤禹道:“嫌犯倒是狡猾得很,也许这离城中越近的接生婆,他们越是没找上门。”
杨大人道:“太子所言甚是,下官已派人到各郊野村内去找接生婆了。”
凤禹道:“小满去哪儿了?”
“回太子,风大人上街去了,说是为太子买些清火的茶叶,下官说让下人们去,风大人他不让,说他得亲自去一趟。”
“小满真是有心了……”凤禹想了想又问道:“小月姑娘可在衙里?”
“在呢在呢,适才下官碰到小月姑娘,她手里提了只鸡,说是要为太子您熬鸡汤。现在应该在厨房……”
凤禹摆手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一会儿接生婆来了再来找我。”凤禹说罢又坐回椅子上。
“下官告退。”杨大人行了个礼,便退出去。
一柱光束从西边的小窗照下,映黄了凤禹的衣服下摆。
凤禹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浓香钻进凤禹的鼻子里。凤禹使劲地吸了吸鼻子,缓缓睁开眼睛。
苗小月迎面走来,手里端了一碗冒着热气的鸡汤。
“禹弟——”苗小月甜甜一笑,将盛着鸡汤的碗放在桌上,柔声道:“这些日子你操持这案件,人都瘦了,我去集市上买了新鲜的鸡,炖了给你补补身子,你快趁热喝了罢……”
“你……你放那儿吧,我一会儿喝。”凤禹见了苗小月仍有些慌乱,不知该以怎样的身份面对她,而她那声“禹弟”更是叫得他心烦意乱。
大概苗小月也意识到了,便又改了称谓,叫了声“太子”,凤禹抬起头来看她。
“太子,案情有着落了吗?刚才碰到杨大人,他说叫了好些接生婆来,可问出名堂了?”
凤禹道:“未曾。”只说了两个字便不愿再多说。
苗小月便走到桌边,将那碗鸡汤端至手中,对凤禹说道:“先喝了吧,一会儿该凉了。”
盛情难却,凤禹捏起勺子,喝了一小口。
“好喝吗?”苗小月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凤禹点点头,“好喝。”为了不辜负苗小月的心意,又舀了一大勺。
屋子外面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杨大人又带了四五个接生婆来。
“太子,这些接生婆都住在城郊的。”
凤禹点点头,又对着几位吓得瑟瑟发抖的老婆婆轻言细语地说了一番,便问她们有关阴年阴月阴时生人的事。
几位接生婆都连连摇头,称自己不知,唯有角落里的一个,凤禹看出她面如死灰色。
凤禹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连日来,南河省府接到人口失踪案已经数起,惊动了当今圣上,父皇特派我来清查此事。目前本太子已经掌握了些线索,知道这接二连三的人口失踪都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凤禹又加大了声响,“其中,你们这些接生婆便是罪犯中的一环!知情不报,帮罪犯者,按律当斩!罪无可恕!”
凤禹此言一出,几位接生婆连连磕头,一个劲儿地求饶。
凤禹又道:“我本慈悲,今日你们若是坦诚说出,我非但不罚你们,更按提供线索者进行奖励。你们谁想好了,便站出来说罢,本太子言而有信,说到做到。”
“太子……老身知罪……”其间面如死灰色的接生婆终于开口。
凤禹大喜,将接生婆扶起,道:“您慢些说——”
“几月前,麻县的一个接生婆突然带了一个男人找上门来,说是要和我做一笔生意。那男人有钱得很,什么话也没说就给我几锭银子。我还当他要我做极难的事,谁知他只是问我经我接生过的人有哪些是阴年阴月阴时生。我回想了一会儿,便告知他,我接生过的只有一人是阴年阴月阴时生人,他让我说了那户人家的住址,又留了两锭银子便走了。”
凤禹忙问道:“你接生的那户人家在何处?姓甚名谁?”
“是……东街头香油铺的老……老陈家。”
凤禹忙抓起桌上的案卷,一页页翻着,果然发现一页纸上写着——陈三好,男性,阴年阴月阴时生人,东街老陈香油铺。
“是他……就是他……”凤禹为这一发现欣喜不已,又问道:“那男人长什么模样?”
“这……老身没看清楚……长得倒高高大大的……”
“公子!看我把谁带来了!”小满的声音突然自门外响起,接着凤禹看见他和苏平安并排站在门口。
苗小月变了脸色。
苏平安也看到了苗小月,她径直冲过去,大声道:“那晚想杀我的就是你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