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气,很强烈的杀气。
沈游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脚下的叶子都在蠢蠢欲动。
他望着面前这个蒙面的黑衣人,轻蔑地笑了一下。
“你的剑呢?”黑衣人“唰”地拔出自己的宝剑,对准了沈游的心口。
“剑在。”
剑光一闪,人已经倒下。
高手过招,往往只需一剑即可。
不,黑衣人算不上高手,他的杀气过于外露。杀手中的高手是能将英华内敛、能有效地控制住自己杀气的,只有在最后一击时才将蓄积的杀气如破堤之洪倾泻而出!
沈游将剑从他身上拔下来——那不过就是一把薄薄的铁片而已!可是就是这么一把剑,你却猜不出他什么时候会出鞘,什么时候会要了人的命。
沈游哪里有什么剑,不过随手从路边捡的废铁片而已。是黑衣人太弱了,偏偏还不自量力,他就陪他玩儿一会儿好了。
沈游心情不好,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杀人。黑衣人运气不好,刚好遇到沈游心情不好的时候。
衣衫淡如春月,眸子御亮如秋星。
沈游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心情不好时,除了杀人,他还爱喝酒。
沈游喝酒的时候,那些话还在耳边回响。
“苏姑娘,你……你是认真的么……”
“自然是认真的,清言公子,你还记得在鸳鸯桥上的时候吗?自从见了你那次,我就深深地把你印在了心里。”
“以前孙婆婆和小月总是追问我有没有心仪的男子,现在我知道了,清言公子,你就是我心仪的男子。”
“能得到苏姑娘垂青,是白某的荣幸。”
“白清言,你愿不愿意娶我做新娘子?”
“愿意的……”
沈游的耳朵已经被这些话充斥,耳朵从最开始的嗡嗡作响,到后面已经麻木。几唏嘘几悲欢,可笑我命由我不由天。
虚幻大千两茫茫,一邂逅,终难忘。
鸳鸯桥上那个动人的传说就这样将苏平安和白清言连在一起了,沈游是这样认为的。
沈游逃离了他们。他先是杀了一个看不顺眼的恶棍,又提了好几壶酒,飞上一座屋檐,与夜色混为一体。
弯月似上锈的铜钩,苍黄而古老。
借酒浇愁愁更愁。
沈游不愿去回想苏平安看向白清言的眼神,和她那不带一丝戏谑的话,他了解她,她向白清言说的话都是认真的。
沈游想起在伶仃岛上无意间听到的苏平安和孙婆婆的谈话,那时苏平安就已经回答了啊,她回答说“不”。
她不愿做沈游的新娘子,可是她愿意做白清言的。
沈游没来由地烦躁起来,他不知道怎么了,难不成离了苏平安会彻底活不下去?
一股芳香飘来。
“堂堂魔教教主居然躲在这里喝闷酒,也不怕人笑话……”鱼姬不请自来,到沈游身旁坐下。
“又是你。”沈游看了一眼一袭紫衣的女人,随即专心喝起酒来。
“是我——沈游,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鱼姬用指尖缠绕着胸前的发丝,笑盈盈地看着沈游。
“我不想知道你是谁。”沈游淡淡说道。
“可我偏要同你说,我是鱼姬,是从关外来的,我注意你很久了。沈游,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啊?介意给我喝一口么……”鱼姬说着便伸手去夺沈游的酒壶。
“我介意,我从不与人同喝一杯酒。”沈游轻松地将酒壶换到另一只手,高高举过头顶。
“那看来我今天是没有口福了——罢了罢了,这喝酒啊就得非醉不可,你喝吧,喝醉了我好照顾你……”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千杯不醉。”
“酒不醉人……那人呢?”鱼姬冲沈游甜甜地笑起来,鲜红的指甲不由自主地想抚上沈游脸庞。
沈游别过头去,“你还是好好照顾你自己吧!本教主不需要人照顾!”说罢纵身一跃,很快便消失不见。
鱼姬的手扑了个空,她痴痴地站在原地,没多一会儿便毫不掩饰地大声笑起来。
苏平安已经移情别恋,她相信沈游很快就会垮掉,到那时只要自己稍用计谋,定能让沈游束手就擒,乖乖拜倒在石榴裙下……
沈游有些痛恨自己惊人的酒量,连想醉一场都是那样不易。
沈游又换了一个地方喝酒,喝酒喝到一半被人打断,可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夜色下的长街,人群依旧熙熙攘攘,每个人好像都有自己的事做,可是沈游找不到,找不到自己该做什么。
沈游随便坐进一个小摊,要了大坛老酒。
一胖一瘦两个人朝他这边跑过来。
“可恨!居然还有人前来打扰!”沈游已经被打扰过一次,这一次胖子和瘦子很不幸地要挨揍了。
胖子和瘦子感觉到身上被什么东西打中的时候已经跑不动了。
沈游随手抓了筷子筒里的两根筷子,筷子打中了胖子瘦子的穴道后掉在了地上。
沈游饮了一口酒,又拿了竹筒里两只筷子,朝前掷去。“是酒喝多了吗?今天这手怎么这么滑”
胖子和瘦子又觉得被什么东西击中,接着便发现自己能动了,二人往小摊里望了一眼,飞也似地逃跑了。
沈游抱起酒坛子,仰起头颅往嘴里倒。他的余光瞟到老板望了他一眼。
沈游并没在意,那种小人物是不会引起他注意的。
沈游又不由自主地想起苏平安来。
原本他还计划着和苏平安一起去听云庄,然后再回伶仃岛,现在苏平安有了白清言,好像也不需要他了。
“听云庄!”沈游心念一动,苏平安是要去听云庄做什么来着?
打听身世!苏平安她想去听云庄找苏云卿弄清楚自己的身世。
沈游仔细回想十六年前在坟地的事,那时他和苏云卿几乎同时发现苏平安,自己不知道的苏云卿同样也不会知道。
沈游定了定神,竭力回想当日的蛛丝马迹,试图从中找出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苏平安的娘死在棺材里,棺材里有被子,还有食物,她是在棺材里等死吗?显然不会,她应该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只能住在棺材里。从她身上衣物来看,是平平常常普通人家妇女的穿着,一个普通人家女子怎地会落得如此下场?苏平安的爹呢?她爹去哪里了?难道是她爹害得她母女二人落到那样的下场?唯一有价值的便是苏平安她娘留下的那把匕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