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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昭愿:陌上花开缓缓歌 正文部分 第三十章 荆棘之地亦从容

第三次了。

容缓看着出现在自己包裹内的兵图,哑然失笑。

几日前,她被冯锃任命为安城军掌簿,因此可以长驻军中,偶尔参与各位将领的议谈,平日多观望兵士操练,是个闲职无疑。

容缓一时不知赵锃用意何在,但因为早生离心,也未做任何征询,姑且顺应下来。然而,此举被霍先生有了另一番解读,将她定义了刻意勾引少主的狐媚女。

为了将意欲勾引少主的狐媚驱离,霍拓开始施法。

第一次,一只飞过军营的信鸽因起飞处略有可疑,被巡罗的哨兵打下,其腿上绑缚的是才从明北递来的不久的兵报。

第二次,夜半时分,一道黑影出现在中军大帐外,意图潜入其内,被值岗哨兵发觉逃蹿,逃往方向正是容缓大帐所在方位。

第一次,容缓听到了外间的喧嚣,继而听闻有人主张挨帐搜查,即命兰慧、兰心翻看自己案头的那沓报章,果然在最底层找到了明北兵报。

第二次,未等对方靠近,守候在帐外的莫仇一脚将之踢远。

然后,有了眼前的第三次。

这份兵图事关安城兵力部署,昨日几位将军议谈时,定其为高等机密,至少在下次换防前须杜绝一切外泄可能。其时,她因为处于外围旁听,并未能目睹全图,但因为记忆力不坏,仅扫过一眼,便大概晓得了全貌。

霍拓虽然性情偏执,但若想真正陷害一人,手法决计不会如此粗糙,这一二再、再二三的算计,无非是一种警告。不过,成功激起了她的怒意。

“缓缓,那个铁将军带一队人往这边来了,其势汹汹的,什么事?”兰慧先一步进帐,急问。

第三次是要做得更盛大了一些是么?容缓眼光一冷:“莫仇大哥在何处?”

“就在帐外。”

“兰慧姐姐即刻去告诉莫仇大哥,命他去找卫义小酌一杯,待卫义离开后,你将这样东西放进霍拓的大帐内,越是隐密处越好。”

霍先生执意挑起的战争,她若只是一味防守不作反击,未免太不尊重对手。

*

安城军主将铁沙接到密报:新来掌簿容缓窃藏兵图。兵图事关安城防备,乃军中机密,铁沙当即亲自率人将容缓军帐好一番彻查,毫无所获。甚至,将军传来两位厨娘,对容缓及兰心、兰慧进行了贴身搜查,也无所得。

容缓全程配合,毫无抗拒。

搜查无果的一行人即将撤退。

这时,中途加入进来的霍拓四下张望:“你们另一同伴莫仇何在?他可是一个武功高手,难不成已然携带兵图逃遁?”

羿清双眉紧锁。

兰慧道:“半个时辰前,莫仇受卫义所邀,两人前往镇上喝酒去了。卫义也是武功高手,若是莫仇有任何不轨,卫义应该能拦得下他。”

霍拓:“话是如此,卫义全不知情,防不胜……”

羿清冷冷道:“先生,此事有铁将军过问,请勿越俎代庖。”

霍拓一窒。

铁沙有几分歉然地向坐在立于帐门前的容缓抱了抱拳:“容掌簿请见谅,事关军中机密,本将军只得宁信其有,还请多多包涵。”

容缓伫立帐门之前动也未动:“兵图丢失无非同小可,将军既然确定兵图丢失,自然也须展开全营搜查。”

“本将军正是如此打算。”

“既然是军中大事,本掌簿也已然洗清嫌疑,理当参与搜查,请。”她先行出帐。

铁沙步随其后。

容缓径自走向霍拓与卫义合住的军帐。

因为她走在头前,后方人下意识跟随。

霍拓感觉到了一丝不妙,却无法阻止事件发生。

历经半个时辰,搜查依然无果。铁沙才发撤离命令,容缓眸光扫过帐顶,道:“不知那处是否可以藏得下东西呢?”

众人抬头。

铁沙手指一处。有身负轻功的兵士纵起,从帐顶的天窗夹层内取到了失踪的兵图。

霍拓寒厉的视线死死盯在容缓面上。

羿清则盯着他:“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铁沙自是晓得城主对羿清的看重,但兹事体大,不得不审:“羿统领,你给本将军一个解释。”

霍拓突然一吼:“容缓,你针对霍某也就罢了……”

“铁将军,依卑职看,这兵图实则有人嫁祸于霍先生。”容缓道。

铁沙也希望是如此:“容掌簿请讲。”

容缓走到霍拓跟前:“霍先生虽是中途加入搜查大军,然而诸位请看,霍先生手无缚鸡之力,连基本的防身之术也不晓得,更莫说轻功。这天窗距离地面大概两丈之高,霍先生一己之力定然无法达成。铁将军是在一个时辰前接到密报,这一个时辰内,羿将军始终未离铁将军,而羿将军的护卫卫也与义本掌簿的护卫莫仇出外小酌。试问有谁能帮他将此物匿于天窗?”

“霍先生方才怀疑莫仇携兵图外逃。”一位副将道,“那也极有可能是卫义助霍先生窃图藏图后,再邀莫仇外出饮酒。对精通轻功的高手来说,争取片刻的工夫很容易不是么?”

容缓若有所思,道:“兵图事关全军安危,若有人发现容某行窃兵图,理应当场大声疾呼,何须事后匿名举报?个中居心本就可议。本掌簿认为,如今只须查出那位匿名举报者,便可找到陷害者。”

铁沙颔首:“容掌簿所言有理,本将军这就彻查那份密报来历。不过……”他眼光投向羿清主仆,“兵图是在霍先生帐内发现,还须将霍先生暂且看押,羿将军可有异议?”

羿清眉目冷洌,道:“末将没有异议。”

一声令下,霍拓被押入囚车。

一刻钟后,容缓徐徐来到囚车前。

霍拓面起厌狠之色:“容缓,你这个心如蛇蝎的恶毒女子!”

容缓看两个哨卫并未关注此处,淡道:“霍先生何出此言?难道霍先生栽赃陷害,容某只能任人宰割么?”

霍拓切齿:“霍某小小手法,只为警告你远离少主,你这般手段,却想置霍某于死地,且极可能累及少主!”

容缓淡哂:“霍先生将自己当成谁,发出警告,容某便一定要听么?你先藏兵图,再行匿报,倘使兵图在容某的行李内被发现,容某此刻岂与要与霍先生易地而处?霍先生不是君子,却指责他人小人行事,是何道理?”

霍拓双手紧握囚车木栅,低骂:“你这个无耻恶女,远离我家少主!”

“先生,你适可而止吧。”羿清从囚车后方转出,神情有怒有痛。

“你……”霍拓两目怒瞋容缓:竟是又中了这恶女的算计,“稍后铁将军提审,霍某势必将你这恶女拖来一起受审,无非鱼死网破,何惧之有?”

“若非亲耳听到,我绝难相信先生做出这等卑鄙行径。”羿清沉声道,“我这便向铁将军自首,认下指使先生窃图的罪名,放先生一条生路。”

霍拓大惊失色:“少主,不可!当下的情形远未恶化到那等地步,少主为何要自毁前程?”

羿清双眸灼灼:“若我不认,先生还要错到几时?”

霍拓在少主如此的目光下败下阵来,垂首:“属下知错,少主恕罪。”

“你应该赔罪得是小容兄弟。”羿清道。

为少主前程,霍拓心下一横:“霍某向容姑娘赔罪。”

容缓淡然一哂:“即使容某可以原谅,事情总须有个结果。”

羿清重重颔首:“我去同铁将军陈清来龙去脉,是打是罚,我替先生领了便是。”言讫,他重步直直迈向铁沙所在的中军大帐。

“少主!”霍拓眼见少主远去,心急如焚,望向犹闲立在旁的容缓,“你还不快拦下少主?”

“拦下他,霍先生有更好的解决法子么?”容缓问。

“那也不该由少主……”霍拓视线冷冷投在对方脸上,“你若真心爱少主,这时就该替少主出面,担下全部罪过!”

容缓哑然失笑:“你家少主是替你犯下的过错承担后果,你却指望别人为你家少主出头么?此前,我自当你所有动作是护主心切,如今看来,一切皆源于你本性卑劣,还真是令人看你不起。”

霍拓脸上青白交错,恨不能语。

容缓徜徉而去。

最终,在羿清自领罪过后,铁沙也不敢自行发落这位城主极为看重的少年将军,遂将事发经过写成条陈上呈城主。赵锃得悉事发原委,鉴于兵图并未真正失窃,也不曾流出军外,命将陷害者霍拓幽禁半年,各方加以安抚,算是作罢。

作为苦主,容缓从未咄咄逼人,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于是,羿清对这位小容兄弟越发钟爱。

正当此时,明州境内与安州接壤的明南部落作乱起事,铁沙几经考虑,向巡防营调了羿清,派其率军前往平定。霍拓处于幽禁期间,羿清借容缓为参军一同前往。

明南部落起事,本意是为索要财物。当年,容奢曾用先与各部族夫人结交、后建立通商渠道的策略,使安北各部安静多年。但,容奢左右也有城主夫人的尊荣在,手中资源非寄人篱下的她可以比拟。是以,夫人的策略,可以借鉴,不可复制。

到达明州南境的翌日,容缓与羿清乔装改扮,以一对草原少年的面貌潜入明南部族。

一切,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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