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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唐烟云 第四十二章 均王印

就在生死一线之际,突然一声清脆的声音,将侍卫手中的大刀打落。蒋玉衡不明所以,望了望自己手里拉满的弹弓,奇怪,石子还在自己手上啊!

高木上飘下一片干黄的银杏叶,叶子徐徐掩盖在刀刃上,用淡淡佛光藏住杀戮的锋芒。而刀刃旁边,躺着一颗圆润的白棋子。

空凡大师和声细语道:“阿弥陀佛!公主,驸马的确不在本寺,何必滥杀无辜?此乃佛门净地,昔年公主随先皇后曾到过本寺上香,老衲记得公主当时尚肯为千万将士祈福,今日何以忘却慈悲?”

言到此处,安阳公主已是悲不自胜。当年她的母亲还在世,父亲朱温还未称帝,率军南征北战,母亲担忧,领着她逢庙就拜。是,年少的她曾跪在佛前为父亲、为千千万万的将士祈福!她祈求天下人幸福,也祈求自己幸福。可是佛不庇佑,母亲死后,父亲再不是当年的父亲了,而丈夫也从不是丈夫!

她望了一眼瑟缩在她面前的生命,差点落下泪来。可是不被命运眷顾的人,要么更懂慈悲,要么,也不会去眷顾别人。她将恨和泪咽下,冷冷吩咐:“都愣着做什么?动手!”

蒋玉衡闻言,立马从腰间小袋子里取出三颗小石子,一齐夹在弹弓里。可她还未开始发射,就远远看见空凡大师如一阵疾风一般,迅速移步换影,眨眼之间公主府所有侍卫的刀都被夺了过去,有的侍卫甚至还未将刀拔出,那刀就离了自己的手。

“哐当——”空凡大师将所有的刀扔在一边,双手复竖胸前,虔诚念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王昭祚自问与空凡大师相识颇深,却不知他的功夫如此了得。别说王昭祚,恐怕就连日日伺候空凡的小和尚,也不知道自己的师父原来这么厉害。

见安阳公主怒不可遏,空凡又道:“公主若实在信不过老衲,非要以寺中人性命相逼,不如来取老衲性命!他们与驸马非亲非故,驸马若真在寺中,想必也不会现身相救。老衲与驸马还有一二交情,公主何必舍近求远?”

“公主放心,老衲绝不还手!”空凡大师行了个礼,补充道。

“住持——”众和尚顿时齐声呼唤,依依不舍。

原来世间尚存的一点真情,竟在断绝七情六欲的寺庙之中。安阳公主看着这滑天下之大稽的一幕,心中悲楚,只丢下一句“把他带走”就拂袖而去。

蒋玉衡瞥了一眼忧急的王昭祚:“空凡大师的功夫比你我加起来都厉害,他若要逃,你去只会碍手碍脚。他若不肯逃,你也没有办法!”

寒月挂在枝叶稀疏的梧桐梢头,梧桐枝伸进院内,指着一扇紧闭的小窗。窗内灯光昏暗,人影许久才有转动。

开封城内的一家寻常客栈里,独孤成、蒋玉衡和王昭祚、万皓四人围坐在一张桌子前。独孤成从怀里掏出两张折好的信纸,蒋玉衡接过,平平整整地打开,往王昭祚和万皓面前一摊,得意洋洋:“怎么样?”

他们二人的目光在两张纸上忽上忽下的跳跃,万皓惊呼道:“朱友贞写给刘鄩的信?被你们截下了?”

桌上摊着两张写满字的信纸,其中一张的左下角还盖了一枚大印,仔细一看,竟是朱友贞的均王印章!

王昭祚抬头瞥了一眼鬼笑不语的蒋玉衡,波澜不惊地问:“这是你仿着朱友贞的字写的?”

蒋玉衡颇为满意地点点头,拿起那张盖着红印的纸,再仔细欣赏一下自己的杰作。原来白日里况七娘拖住朱友贞时,独孤成潜进均王府,不仅仅是为了救万皓,更重要的,是印到朱友贞的章。有了这张印有均王章的白纸,上面的话该怎么说,就全看施计之人了。

独孤成恳切地问王昭祚:“依你对朱温的了解,这封信经谁的手交给朱温最有杀伤力?”

万皓不解,抢着道:“自然是朱友珪!他跟朱友贞势不两立,他要是拿到了这封信,必定会狠狠打压,片甲不留!”

“正因如此,才万万不能让朱友珪去!”独孤成道,“刘知俊迫害符道昭并逃走一事,朱友珪竭尽全力让朱温觉得与刘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这多事之秋,若朱友珪再拿着一封朱友贞与刘鄩勾结的书信,诬陷之心未免太路人皆知了!”

万皓听了觉得有理,点头沉思。而静坐在一旁的王昭祚捏起书信一角,笑了笑:“依我看,你们写的这封信,无论经谁的手,朱温都会疑心是诬陷。如此一来,你们前功尽弃!”

“为什么?”蒋玉衡的得意一瞬间化为乌有,她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王昭祚。

王昭祚从她手中轻轻抽过那封信,又快速扫了一眼,从容不迫道:“你们只想到了不能让朱友珪去,却没想想朱温为什么为了一个刘知俊而怀疑自己平时最倚重的刘鄩。”

蒋玉衡和独孤成对望了一眼,吧唧着嘴:“担心刘鄩功高震主嘛!刘鄩领兵在外,手中捏着兵权,朱温自然忌惮了!”

“刘鄩一直手握兵权!”王昭祚一言顶回去,既而道,“只是从前,朱温坚信刘鄩只效忠自己,现在他害怕了。自从朱友珪有意拉拢刘知俊后,他难道不看出来朱友贞在有意讨好刘鄩?”

“这个我们也打探到一二!”独孤成皱眉,“只是,刘鄩似乎一直无视朱友贞的再三示好!”

王昭祚没有回答独孤成的疑惑,而是带着些许嘲讽和不甘笑道:“晋王这么快就恢复了对开封的监视?”

蒋玉衡见他笑中带讽,于是高扬起头炫耀道:“当然!我们大王如果没有这个实力,赵王又怎会在命悬一线的时候哀求我们大王出手相救呢?”

独孤成怕蒋玉衡口无遮拦惹怒王昭祚,于是连忙拽了拽蒋玉衡的胳膊,而后向王昭祚笑道:“如今太原和镇州在一条船上,我们的势力恢复得快,更有利于大事,大公子说是不是?”

王昭祚自知自己如今是从一个屋檐下躲到了另一个屋檐下,除了低头还能如何?于是勉强扯出半分笑意,继续解释道:“信里绝不能直接表现出朱友贞与刘鄩勾结,毕竟,朱温与刘鄩多年君臣,虽说君心难测,但朱温对刘鄩的信任,我们不得不谨慎,不能胡乱猜度。相反,若朱友贞只在心中说些无关痛痒的问候的话,对敏感的事只一笔带过,更多的是表现对刘鄩的关心,那这种关心在朱温看来,就异常刺眼了!”

蒋玉衡听后沉思许久,呢喃道:“若有若无,似是而非,觉得微微有些痒却又挠不着,才更容易让人失去理智!”

王昭祚缓缓抿了口茶:“孺子可教!”

蒋玉衡得意地说了句“当然”,又道:“幸好独孤机智,当时准备了两张印有均王章的白纸。那——把信交给谁最合适呢?”

王昭祚沉着地端起茶盏,双眼一眯:“金紫光禄大夫,王彦章!”

而北方的战场,在梁军驻扎的柏乡和晋军驻扎的赵州之间,又一次硝烟弥漫,堆尸如山。周德威为搅乱梁军军心,用飞箭将刘知俊的恶性和出逃之事射入梁军阵营,而后决意趁梁军大乱之际,火速出击,杀个措手不及。

虽然他再三揣度刘鄩,却还是低估了刘鄩作为一名真正大将的本事,也低估了曾经让自己败退晋阳的龙骧和神威。刘鄩以杀一儆百的方式,在极短的时间内震慑三军,并且和周德威想的一样,火速出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龙骧和神威到底没让朱温失望,所到之处,如游龙摆尾,天降神兵,加之刘鄩娴熟而令人难以捉摸的指挥,令周德威再一次成为手下败将。

凄寒的月光洒在无边的血地上,周德威似乎听到风中的嚎哭。他独自站在漫无边际的暗夜里,双腿微微分开,将剑撑在身前,远远望去,像是为葬身荒野的战士们守灵的石刻。是,他的大意疏忽正如一把尖刀,一刀刀划在他脸上,雕进他的肉骨里。

他看着自己被月光拉长的影子,阴影所能覆盖的地方,都是鲜血,触目惊心的鲜血。

突然,他看见另一个身影从身后慢慢靠近。

“还不回去?”来的是李嗣昭,他慢慢走至周德威身旁,与他并肩而立,一同望着相隔不远的柏乡,口中慢慢吐出白雾,“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征战多年,难道还不能平常心对待?”

“从前的败,我都败得问心无愧,可这次——”

“人非圣贤!这次的疏忽,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和崇韬都问心有愧。”李嗣昭拍了拍周德威的肩膀。

周德威缓缓抬头,一向平静而锐利的双眼此刻充满了忿恨和不甘:“事不过三!”

算起晋阳那次,他已经三次败给了龙骧和神威,这在他二十多年的从军生涯中,是从未发生过的。作为一名声震天下的大将,三次交手便三次失败,实在是莫大的耻辱。

他将手中的剑暗暗插进被千万将士鲜血浸润的土地,下一次,定会一雪前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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