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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唐烟云 第五十章 色迷心窍

“嘭——”

门被一脚踢开。独孤成和蒋玉衡一冲进来,就看见李存勖左手扶着桌子,背对着门,身子微弓,桌上的花瓶碎了一地。而他身旁的伊雪吓得面色惨白,脸颊上还挂着泪珠,在她脚边横着一把匕首,尖上带血。

“公子!”蒋玉衡急忙去扶李存勖,只见他唇无血色,神情痛苦,右手捂着自己的胸口,鲜血从指缝间流出。

独孤成宝剑一横,架在了伊雪的脖子上,伊雪随之一抖,却并不反抗。

“放了她!”没想到李存勖忍着剧痛沉声道。

“公子?”蒋玉衡不解。

“我说放了她!”

独孤成无奈,只得收回宝剑。伊雪身子颤抖着,呆在原地挪不动脚,双眼含泪,眉中带恨地望着李存勖,嘴唇微微哆嗦。

李存勖在蒋玉衡的搀扶下缓缓转过身来,带着一种胜者的姿态苦笑道:“你若真想杀了我,下手何不重些?”

伊雪双眼通红,啜泣着,说不出话。突然,她目光一颤,弯下身去,捡起地上的匕首,朝自己狠狠刺去。就在匕首要刺进心窝的那瞬间,李存勖突然冲过去,赤手抓住匕首的刀刃。“啪——”血滴在寂静的屋子里,声音格外的大。

“你疯了?”寂静过后,蒋玉衡触电般苏醒过来,冲过去狠狠推开伊雪,双手扶住李存勖,却发现李存勖的目光始终深情款款地望着伊雪。

独孤成赶紧夺下伊雪手中的匕首,而后下楼去请大夫。蒋玉衡扶李存勖坐下后,急忙翻找金疮药。

李存勖背靠桌子,疼痛让他的脸微微抽搐。他横着眼,艰难问道:“说吧,为何要杀我?”

伊雪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下巴微昂,恨恨道:“你是晋王,李存勖!”

“你怎么知道?”

她仍昂着头,只是眉眼突然低垂,一滴泪倏忽淌下,悄无声息。她模样倔强,有意隐瞒:“这与你何干!”

此时蒋玉衡已经找到金疮药,她奔到李存勖身边,一身拿药,一手伸到他的领口,却突然顿住了,两耳火热。就这样直接扒开吗?

她正纠结,李存勖感觉到她的窘态,抬头看了她一眼,而后自己把衣裳扒开一小块,刚好将伤口露出来。

“我的身份是谁告诉你的?”李存勖继续追问。

“我不认识他。”伊雪迟疑了一会儿,不卑不亢道,“他看上去只是个普通渔民。”

“多大年纪?高矮胖瘦?有没有什么特征?”蒋玉衡一面给李存勖敷药,一面极自然地问道,。李存勖望着一本正经的她,嘴上虽没说话,眼中却流露出赞许的神色。

伊雪见她气势颇盛,一时恼怒:“我不是你们的犯人,别来审我!”

蒋玉衡反唇喝道:“你刺杀大王,就是我们的犯人!”

“那你们杀死我丈夫,残害万千将士呢?又该当何罪?”不料伊雪如发了疯的小兽,被逼迫到悬崖峭壁边,发出让人意料不到的咆哮。

“你丈夫?”李存勖的惊讶中露出几许失落。

“他是龙骧军中的一员。他出征前还跟我说,回来后要带我去水蝶轩买珠花。我整日提心吊胆,等啊等,等来的确是他战死的消息!他是被烈火活活烧死的!”仿佛有一只手,硬生生把她从幸福的回忆里拽出来。她悲愤地指着李存勖:“而你,就是杀死他的凶手!你说,我该不该杀了你?”

李存勖久久望着她,慢慢点下头去:“该!”

“大王!”蒋玉衡显然不赞同李存勖的态度。她用小狐狸般的眼神在伊雪脸上来回扫视,冷静问道:“那么,你从一开始就在跟我们演戏?你为了接近我们才买通船上的妇人,装可怜,故意跳河?”

“不——”伊雪脱口而出,她望着李存勖痛苦的脸,内心的挣扎尖刀一般翻搅着,“一开始我并不知道,我也不是故意去接近你们——”

“这么说,”蒋玉衡像在黑乎乎的山洞里突然找到了一点亮光,她没兴趣听伊雪把话说完,“那个把我们身份告诉你的渔民,是在这家客栈里跟你接触的?”

“是——是!”伊雪的眼神突然有些闪躲,像是在隐瞒什么。

蒋玉衡的目光片刻不离开她的脸:“他什么时候来的?”

“就在你离开之后,我刚想睡会儿,他就来了!”

李存勖听得正兴起,房间里却突然安静下来,蒋玉衡小心翼翼地把药敷在李存勖的伤口上,而后轻轻为他理好衣裳,斜眼盯住伊雪,语气冷而威严:“你撒谎!”

他们正不解,蒋玉衡解释道:“那段时间,独孤一直在楼下的院子里,任何人进来都不可能瞒过他的眼睛,除非是高手!只是,在这小小的黎阳,来给你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弱女子传消息,不至于派个高手吧?”

“就算独孤中途离开了一小会儿,或是走神了,可是气味是会弥留的。你说来告诉你的是个渔民,那他身上的鱼腥味肯定很重。可是我在你的房间、你的身上,没有闻到丝毫鱼腥味!”

听到这儿,伊雪有些委屈,她反驳道:“过去好几个时辰了,鱼腥味早就散了,谁还闻得到!”

“我就闻得到!”蒋玉衡信心十足,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宣告着。她见伊雪的惊慌中露出一丝愤怒,于是胸有成竹地笑道:“你为何这么在意?谁把我们的身份透露给你的,这对你的刺杀计划没有丝毫影响,我们信与不信,也与你毫不相干,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伊雪的眼神越发不知该往哪儿瞧了。

“除非——你就是想让我们相信你的鬼话!”蒋玉衡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靴边匕首,架到了伊雪的脖子上。

那一刻,蒋玉衡和伊雪同时望向李存勖,等着他的决断。李存勖靠桌而坐,面无表情,所有的情绪都像隐藏进浓雾滚滚的深山老林里,从那双亮黑的瞳孔里,蒋玉衡看不出任何杀气,伊雪也看不到任何希望。

无声的猜测让人备受煎熬。伊雪率先打破了沉寂:“我本是未亡人,不能为夫报仇,死又如何!”说罢,她突然抓住蒋玉衡的手,用力将那把匕首往自己的脖子上推去。

眼看刀刃就要贴到她雪白纤细的脖子上,李存勖猛地站起,将伊雪往自己怀里一揽,另一只手狠狠把蒋玉衡甩得老远。蒋玉衡全无防备,脚被凳子绊到,整个身子摔到桌上。

李存勖语中带怒:“说完了吗?说完了就滚出去,自作聪明!”

蒋玉衡脑子一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王?”

“滚!”

李存勖甚至不抬眼看她。而伊雪前一刻还满心愤怒地要杀了他为丈夫报仇,此刻却娇弱地偎在他怀里,如受惊的小猫。

蒋玉衡诧异地看着李存勖愤怒的侧脸,那个“滚”字闷雷一般在脑子里轰鸣,她鼻头一酸,甩手跑了出去。

她跑出门时,正好撞上请回大夫的独孤成。独孤成见她满脸委屈的样子,忙问怎么了,她一言不发地扒开独孤成,咚咚咚跑下楼梯。

不明就里的独孤成伸手请大夫进屋,看见李存勖怀里搂着伊雪,甚是不解,却也不敢多问。

漆黑的夜里,黄河上比白天更热闹。一只只花船泊在河上,如同中元节的莲花灯,又像银河里闪烁的星星。船上丝竹袅袅,欢声笑语,脂粉飘香,无论多偏远的地方,无论多小的市镇,夜越深,越有一种心照不宣的热闹,肆无忌惮,暗自猖狂。

独孤成沿着长长的灯河,一声声呼喊:“玉衡!玉衡——”

寻觅的呼声一出,就立即被船上的欢语吞没。唯有静阔的黄河波涛,一声声拍击在岸上,与独孤成相互应和着。

“玉衡——”

“喊什么喊!”蒋玉衡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她孤零零站在独孤成身后,双手垂下,耷拉着脑袋,脸上的委屈就像小时候被宋老瞎处罚了。

独孤成并没有责骂她,而是走上前轻声道:“这里还不知道暗中潜伏了什么人,你一个人别乱跑!”

“还要什么人!一个伊雪就把大王搞得晕头转向的!”

独孤成也觉得颇为费解,他望着黄河上随着波涛摇曳起伏的小船:“大王这是怎么了?连你和我都觉得这个伊雪有问题,他还处处袒护她!”

蒋玉衡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他就是色迷心窍!”

“偏偏在这种时候!”独孤成独自嘀咕。

年少的孩子以为大战之后就该是安宁和太平,却不知纷乱世道,战争如同面前日夜不休的黄河水,永不停歇。一场战争的结束,总在酝酿着另一场战争的开始。从旷野到朝堂,从将士到农商,从高高在上野心勃勃的统治者,到颠沛流离的难民,每一处都是战场,每一个人都被战争这条无形的线牵引着,对命运做出并不新鲜的回应。

尽管有的人以为自己是这天下的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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