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这是为什么？”江柏不解。蓝子松看看蒋标梅，后者也摇摇头。
五爷问道，“江柏，双白案家破逃窜的世家子弟今年十八是吧？”
江柏不理解吕江泛滥怎么会和六年前的双白案联系起来。但是爷做事自有自己的道理。他只得回道，“是。”
“我问你，宁尚书是几时脱离宁家入我们府中的？”
宁尚书，御林军统领“宁校尉”的幺弟。宁家起名总是按官职起名，偏生不入官场。更奇怪的是越迟出生“品阶”越高。除了尚止嫌弃侍郎一名太挫，自己起了个名字之外，其他宁家子弟个个都是“大官”。
这个“尚书大人”，十二岁那年离家出走，出外闯荡。仗义帮助主犯陆家运送年账单，意外被卷入双白案漩涡，被皇榜悬赏通缉。
大家族有大家族的做法。世人谓之明哲保身。宁尚书被本家拒绝之后，听从姐姐宁尚止的建议，主动跑到府上请求庇佑。如今已长大成人，在老将老郝牛手下任百夫长。同时期和他一起的还有其他世家子弟，不下百人。五爷通通收入府内，藏在大禾土地各处。
江柏道，“爷的意思是启用这批少年兵？”
五爷伸手，梁上江舟递过来一个牛皮卷。五爷接过，道，“正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是时候让他们打响第一战。”
五爷在桌案上摊开大禾地图，指着上面一点，抬起头吩咐道，“永伤，放出传言说北疆女帝在建安城招兵买马，只要是个人都收。难民本就淳朴，再被有心人一撩拨，从军的风气很容易热起来。”
何永伤略一思索，明白过来。接下了这任务。
江柏觉得这嘴上没毛，做事不牢的少年兵信不过。方才也说过，这些为二斗米折腰的难民不可能成为他们军队利剑。如今又下这种命令，江柏十分疑惑。他再次确认道，“难道爷你真的打算征用这批难民入兵营？”
五爷解释道，“不一定。愿意的，让他们参军，由宁尚书带领少年兵一路护送。沿江陵，过三途。绕开殷北门，入北疆，交给姨母打理。”
他马不停蹄继续道，“不愿意从军的。甘棠，暂时关闭清雅舫凌霄楼。你购置一批茶叶瓷器，卖到建安、邑都。聘用他们作为赶马打车的。从之前治理碎叶水的经验看来，北疆十八族最喜欢这些东西。只要有一个人做，后面就可以成为一条链，一直做下去。他们会爱上在天山三城做生意的。”
建安城位于贺兰山天门山两山夹持之地，易守难攻。离广陵有点远，离邑都有点近。此谓之天山三城。
自至善女王座下四方将之一的战棣来到北疆天山之后，战大将军从楼兰古城带来了一个相仿的运营机制。虽然现在守城的是殷北门。但是这个机制一直沿用。
在这里，没有士农工商的分级。只要你赚到钱，不偷不抢，钱就归你。税只有一种，就是粮马税。一个月收一次，作为北疆戍边战士的粮饷。你给点钱，我保护你。账目清晰明了。受惯层层压榨的农民家庭很喜欢在这里生活，他们只要认认真真，就可以安居乐业。
受尽青眼的商人们很喜欢在这里做生意，北疆人心思简单，不会讨价还价，没有中原人吹毛求疵的毛病。女人是最喜欢这里的。因为在这里，绣娘比任何地方都要受到尊重。是以，五爷敢断言他们会爱上这里。
但是那些虎视眈眈的胡蛮子，那些更近处的世仇血战，迫使殷北门闭城锁国。因而，与北疆的贸易都是在私底下进行的，反而没有太多人知道这条生财妙计。
掌上算盘噼啪响。甘棠一算账，这是要少了两成的收入。他为难道，“可是这样……”
五爷打断他道，“牺牲一条财路不重要。救人重要。”
胡医在旁提出自己的意见。“还可以在南疆大肆收购白绢布，派发给留在原地的难民做成绣品。有人中原子女哪个不会绣两针？毕竟，中原人成亲的红袍可是要自己绣的。难民当中为人母者数量不少。”
五爷满意地点点头，道，“既然是你出的主意。那这采购绢布，分发，回收绣品的事，交给你来做。出售给你那些个莺莺燕燕，正合适。”
胡医得意道，“我打算让他们绣京畿四大如意郎君画像。劳烦爷拿着手帕在秦淮河边走一遭。如果状元郎宁校尉愿意，那就再好不过了。哎！爷你别嫌弃。这只是一种做生意的手段。人命关天，不过让你走两圈。什么都不重要，救人最重要。”
“说得好。好久没有跟别人聊天这般愉快了。书生，你叫什么名字？”被他的保家卫国言论打动，甄怀人对这小书生是相见恨晚。
“白茸。甄大当家，要不你帮我查查这些难民的去向，助我一臂之力。我留下来给你下两贴马鞭鹿鞭补补。”白茸喝了一杯茶，淫笑着望向门外偷窥的甄夫人。
“啧啧啧！刚刚还哭唧唧的，跟个被赶出夫门的小媳妇一般，这才多久！说话口无遮拦的，无名山的茶水把你本性暴露了吗？”
“我那不是不知者不罪嘛！哪里料到甄大当家这般为人豪爽，不失君子风范。甄大当家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民间传言你们山贼喝人血吃人肉。可怕极了。我误会甄大当家，都是那些个传言的错。你爹娘还给你取了个真坏人的诨名。吓得我小心肝一颤一颤的。”
甄怀人咦了一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名姓？”
白茸给自己再斟了一杯茶。谈了这许久，茶已是半温，正好入口。白茸一挑眉，举杯道，“甄家寨甄大当家，独霸无名山，强占三途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民间还传言甄大当家强抢民女，白茸看着那娇羞的甄辛娘，心中明白不是那么一回事。
甄怀人举杯，爽快道，“你这大夫有意思！来！以茶代酒，干了这一杯！”
粗糙的茶杯碰撞，晃动的茶水中生出了一段孽缘。此二人日后尚有大成就。此处暂且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