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岭有大户，有财无子。娶十八房姨太日夜颠倒行那荒唐事。大江南北的观音庙全跑遍。散尽家财。恰逢南岭三年大旱，易子而食三年不绝。起始卖妻求粮。后疫病爆发，城门禁闭，外有邻城官兵守，出城者杀，竟成死城。十八房姨太无一有子，竟作粮囚而食之。中一人有孕。放之，无粮，逼食人肉养子。足月，啃母而出。儿既生，母却死。以怪之，置于竹篮中顺江而下。

五台山下怜江正是其中支流。这个逆天而出的孩儿扎根道法。戾气渐消。然妖命难改。学得些皮毛就四处找生灵炼妖。寻龙气滋润之法，鸡犬升天之术。那正是鬼道。

大户之子正是言思子高徒陈苦县。正在金銮殿后忙着为大禾皇帝正心神、补气魄。积劳成疾思虑成狂的萧镐京终于病入膏肓，不得不靠陈苦县每日施法吊着半条命。”

教完萧家枪，拜别三哥五哥。回到东宫好吃好喝的小白狐吃饱了冬笋直打嗝。

不懂事的黑犬在她旁边只知道翻书卷诵读。

小白狐无比挂念前世大哥的细心顺气。可惜三哥哥远在无名山。“呃……”又是一个饱嗝儿。

黑犬念完，收了书卷问，“主子，我想问问双修怎么做。”

人都另娶把你赶出家门了。这小黑狗竟然还不死心。小白狐怒道，“修妖道，五雷轰！双修就是一轰轰俩！要做一对碳烤鸳鸯你就去试试！老娘自身难保，没有力气救你！一个两个为情所困为情所困。”

小白狐心想，当初就不该说得那般像样子，满嘴跑火车问非所答也并无不可。如今害得这傻乎乎的小黑狗当真了。小白狐默念罪过。

黑犬犹不死心。那日小将军抱着自己说人妖殊途阳寿尽的痛苦时不时在他耳边回响，痛得他无心修炼。黑犬恳切问道，“若妖修鬼道，成半仙之体……”

小白狐无情打断他，“一个半妖修鬼道，阎王爷怎么能饶了你？”

近鬼说他耷拉着脑袋，耳朵垂下去，小白狐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方才不该说得这般凶狠。

是她，利用人，让人修妖道。是她，害得人无家可归。是她，应允了收人入座下。她道，“半妖之体，非人非鬼非魔非妖非仙非物，非生非死。天地异数，不是大凶就是大补。哪个都活不长久。似那道长就是半妖。人家人寿妖命修鬼道，还有个好师傅，可以终老。你就别指望了。”语气有点软。

“为什么不可以修鬼道？”黑犬还是不明白。你我同为妖，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

小白狐有点拿不准他问这话是还不死心还是有了上进之心。姑且当作后者。耐心解释道，“人有人道，妖有妖道。然世间从不曾有过鬼道，可知为何？”

黑犬老实回答，“不知。”

小白狐说了这许多话，已是心平气顺。精于鬼道的她说起看家本领来，那是如数家珍字字珠玑。

阎王爷教导道，“自天地初分，世间始有神仙人妖鬼畜生六道。万物有灵，死物得天地灵气自成一家，谓之精怪。六道并精怪，哪管你是大罗或菩萨，成了那无主之魂，通通要来冥府走一遭。那鬼道，正是勾魂摄魄夺命之术。不计本源，不论修为，黑白无常一招手，魂魄离身，不走。也。得。走。”话语间，身上隐隐有王者风范暗暗涌动。一股在我地府由我做主的霸气。

“呃……”一个饱嗝儿彻底破功。小白狐继续道，“且不说这逆天的本事，单是远天劫这一好处，就不知道比那结丹千百载的妖道好多少！故而，鬼道从来只在地下，从不出世。这般乱了，还不知道要有多少勾魂使游离人间，吸精夺命。”

要这么说来，修鬼道成者算得上凤毛麟角。“那阴间三千鬼兵良将何来？ ”黑犬好奇问道。

小白狐让近鬼确定左右无人，这才低声道，“修鬼道者，资质异于常人。千百年也就黑白无常，牛头马面，艄公孟婆六个小有所成。上面那群道貌岸然看不起我们这些奇淫巧技，不肯屈尊降贵。实则忌惮地府壮大，一举冲上离恨天。我跟你说，地府人手不足已是沉珂旧疾。我这趟出世，除了疗伤也是有招贤纳士之意。你莫要多嘴说出去。”尾巴一甩一甩，很是为她的奇淫巧技骄傲。仿佛有资格修鬼道是多么了不起的事。

黑犬被她这神神秘秘勾起了瘾头。自作多情道，“你找我简直慧眼识英雄。只要有本事，我向来不介意什么道。”

小白狐知他误会。解释道，“我教你的是妖道。”

“为什么啊，阎。王。爷？”你一个阎王爷不倾囊相授就算了，还这般藏着掖着。知晓真相的黑犬第一次对自己的主子产生了不满。

傻兮兮的小白狐听他重点在阎王爷。以为他诧异自己一个鬼王怎么会习得妖道。遂解释道，“我做阎王之前也是狐妖一枚。”

黑犬知道这小白痴理解错了。直白道，“我是说为什么不教我鬼道？ ”

小白狐吸吸鼻子，抬头望天花板。道，“我，方才已经说了。”

黑犬不明白。问，“什么时候 ”

小白狐尖嘴里蹦出四个字，“三千厉鬼。”

黑犬想起来了。可还是不理解。“资质异于常人。我资质也是异于常人啊！”

小白狐啧舌，“你是神智异于常人。好啦，不说这个。有没有蜜饯薄荷之类，让我提个神醒个脑 。”一次性说太多话，头有点晕。

被拐着弯儿骂了笨蛋的黑犬有意逆她意思，给自己顺顺心。故意问道，“为什么？”

小白狐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肩膀抽痛，头脑晕乎乎了。养了这好几月，伤口应该早就长好了。莫名的眩晕，不知从何说起。小白狐猜想道，“兴许方才听古籍被恶心到了！”

从不曾听过看书被恶心到的。黑犬冷哼，果然异于常人。转念一想，不对啊！油锅地狱，刀山火海哪个不是地府特产还能被一本破书恶心到？

见他久久没有声音。着了近鬼听他心声。小白狐强忍难受。一一解答。“我只管断案。这般事自有心狠手辣又心中有公平的牛头马面，哪里用得着我”摇摇头甩走眩晕，命令道，“来一颗糖。快！”

黑犬化作人形，扒着桌台，拿了一盒。最近她常常喊饿。萧镐京见她总是吃不够，命人每日备一盒莲子糖在桌台上。一伸手就能够得着。奈何狐狸手短。

小黑拿了糖，一边给她嘴里塞糖，一边恶作剧。唱那沙场残酷，“嘻嘻！那断臂残肢四处，血花飞溅如满天白雪……”这是战棣老爷子唱给孙子听，战楼兰再唱给他听的。如今物是人非。

小黑又给人塞糖。平日里肚子里长了饕餮的小白狐死活不张嘴。小黑觉得奇怪。爪子往勾勾一点尖的狐狸鼻子下一探。倒吸一口凉气，“乖乖的隆叮咚，你怎么又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