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自蔡王进来，注定不得安宁。

久居深宫不理事的内侍来旺破例亲自开宫门，望见来人先说一句，“蔡王爷，皇上等着你来。他问你，可想明白了。”

四爷摘下恶鬼面具，红瞳含笑。“全都明白了。你告诉他，这大戏是三个人唱的。少了谁都不行。”

翌日，言官蓝子松状告辅王荒淫无道，谋害良民。

百官哗然，这个蓝锤子怎么什么事都要参上一参，还有没有完。连狎妓都要管，可别让我们在秦淮河上看到你。

“五皇子怎么荒淫无道？”皇上出声，百官肃然。

蓝子松毕恭毕敬回道，“两年前二月二，有公子名曰萧三郎，长宿清雅舫一月有余。期间辅王陛下未曾有一日回府。坊间男女老少人尽皆知。辅王携萧公子把臂同游，食宿状同夫妻。”

此等闺阁中事也要扰我视听，若不是谋害良人一条，萧仲春连听都懒得听。皇上怒喝道，“休得胡言！”

蓝子松不为所动。不畏天地，不畏生死，但求真相。声音不大却字字入耳。他朗声道，“此人正是江南织造萧怡长孙。”

此话一出，掀起千层浪。百官中有骂他牵强附会的，有骂他指鹿为马的，有骂他忘恩负义的。百官积攒多时的不满得到宣泄，是也不是通通趁此机会骂他一遍出出这口恶气。当中不乏被他参奏害得三年俸禄全失的。骂得最凶的是自家兄弟被他一本送去见阎王的。整个朝堂乱糟糟，此时来了个不知底细的人指不定会吆喝着卖个菜。

“成何体统！”九龙椅被拍得抖了两抖，珠斛随着主人的怒火左右相撞，环佩玎珰尽作响。

百官缄口不言。大殿一时落针可闻。

皇上问道，“那萧三郎现在何处？”

蓝子松回，“已然身死。”

群臣又是一阵哗然。蓝子松从袖中取出萧怡二子萧罔的求助血书。萧罔怕被拦截，只身上京，两年来担如履薄冰，终于亲手把血书交到他手上，求自己为独子伸冤。这就是蓝子松毕生所求的真相。他要把这一切暴晒在阳光底下。

内侍把血书呈上来。皇上逐字斟酌，脸色越来越难看。青筋暴起，往九龙椅上一拍。“查。”

皇上金口玉言，说查就查。

这个江南织造萧怡原来是第一个自愿献出家中财物作为军饷，以供前朝灭岭南一战之用的小商人。财产全部捐出去之后家徒四壁，连妻子都养不起送了回娘家。个个都笑他傻。然而半年之后，萧家七女萧至善小胜，缴获财宝不计其数。其中一小部分运回中原，充实国库。

看到县官大人拿着黄布给这位散尽家财为国尽忠的傻小子的时候，看到那一车一车的金银珠宝的时候，他们都傻眼了。

是时，第二批军饷票发出，众人哄抢，买不到的甚至到黑市都要买上一张。个个都盼望着哪天和傻小子一样凤凰腾达。傻小子受封国姓，又因为做生意了得，加封江南织造。所织丝绢成为贡品。

这个江南织造不是官员。朝廷为免官商勾结是严令禁止商人从政的。禁令上至三代，下至三世。

这一查，出事了。萧三郎没有找到。萧知府找到好几个。都在江南一带。好一个卖官鬻爵，欺上瞒下。圣旨一下，抄家灭族。

抄江南织造本来是与辅王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虽然是说起因是辅王娈宠萧三郎。但是后面的事态明显失控了。群臣听说在萧怡家抄出了叛国书。

有亲人在宫中当内侍的官员，无意中得知全文。如下：吾甥亲启。碎叶水自治理以来，未见泛滥。百姓安居乐业。吾甚慰。然每当念君孤身一人，心不忍之。奈何两国之遥，不得来往。只得信中寄言加餐饭。

怎么看怎么是一封普通家书。

然而，皇上说是那就是，朝中无一人为他辩解。百官惊讶，这看似荒诞的辅王却是朝中唯一一股清流，不结党营私，不图谋不轨。有人想站起来说两句话。被同僚扯着衣袖，“找死。”是啊，半个外族，一个土狗充什么皇家之物。为这样一个人辩解，显然是吃力不讨好的。明哲保身的文武百官很聪明。与皇上站成一线。

只有太子挺身而出，说了句兹事体大需得详细稽查。

皇上一言不发。

辅王陛下孤立无援，站在小岛上，四周海水呼啸汹涌而来。内里蓄满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鱼。

文武百官都在看，看他怎么为自己辩解。

辅王陛下没有辩解。他把自己放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嬉笑道，“父王不信儿臣，明日处斩便是。儿臣家中黄犬尚在苦等，先行告退。”

说完，潇潇洒洒出门去，天子呼来不上殿。当真是谪仙一般的人儿。不为世俗所累，不被常理束缚。

这么荒诞的事总归于皇上一句太子贤德彻查此事。百官没有积极跟进。他们上上下下忙着清算萧怡一家。

民间听闻，对这谪仙一样的五爷更是崇拜。这是一个敢跟皇帝叫板的真汉子。这是一个身正不怕影子斜的真君子。也有赞太子重情义的，但是与名声大噪的五爷一比，顿时不值一提。

成功扳倒江南第一商家。苗太师拍着四爷肩膀称赞，“江南织造的事你办得很好。我的人明日上任。你要不要安排两个县令，捞一把？”

四爷道，“多谢外公。”

苗太师哈哈一笑，“哪里哪里。都是你的计谋。养了这么多年的肥羊，可算宰到手了。”

回府的马车上五爷阴鸷的脸拉了一路，“这可都是你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