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山秋风凉。大槐树被秋风扫荡，几片落叶簌簌而下，落在石桌上。小手捡起一片，向天吹去。

萧灵道，“我家在巴山楚水凄凉地。”

很难得，这两师徒没有一见面就打起来。萧灵的意思是九九八十一式要教的全都教了。剩下的全看他自己的。

与人对打多日，五爷深知此人脾性。这小丫头跟甘棠一个样儿，就是一张娃娃脸糊弄人。就会在叔夷面前装乖宝宝。背后老气横秋拽上天。若不是有事相求，他才懒得让于归跑这一趟。

把人叫过来唠嗑的五爷斜眼瞥着屋内。见烟雨色闪动门前。故意气她道，“最雅的方言说出最痞的味道，能干。”

近来萧灵的脾气愈加不好，活像个炸药桶一点就着。这会儿点着了引线，粗言秽语脱口而出。“龟儿子哩！日你仙人板板！”一挥手，树叶似刀子片片杀过来。

说不过就动手。来得这么狠。五爷很怀疑他们两师徒是否真有坐下来喝杯茶的时候。

五爷折扇横空一扇，内力外放，破了她的落叶飞花杀。

烟雨色开了门，正往这边看。也对，这般闹腾是时候不耐烦要来说两句了。五爷晃晃脑袋，一脸戏谑道，“蜀山方言我听不懂。你骂我我也不知道。”

萧灵一个不正不经的人，就欢喜看见人家正儿八经勤奋用功，最见不得这小流氓耍奸诈的鼠辈做派。一看就来气。嘴里不干不净骂骂咧咧，“操……”

她本欲问候人家母亲。红烟在她脑内敲起警钟。说三哥哥柳叶眉拧着死紧。她知道三哥哥那振振君子是容不下她的粗言秽语的。搜刮了一肚子才翻出几个雅字。改口道，“操，操家伙打死你！”心里暗道糟糕，被算计了。

她也就嘴上说得漂亮。一嗅着三哥哥的味儿，她就跳下凳子，扭着小屁股扑上去要亲亲要抱抱。

萧采荇没有如她所愿。他自己都心事重重，哪里有闲心迎合你？萧采荇蹲下身子，抹了抹小丫头的小脑袋，就算完了。

五爷看着他连日来愁眉不展。好不容易把这小丫头骗过来。谁知他仍是一脸的不高兴。

五爷记得那时候小丫头半个月不来，他的叔夷敢拍着桌子跟他叫板。养伤的路上也是以她为尊，百般宠爱。

这会儿让他“意外”发现这小丫头的真面目。竟然没有生气，没有反应。这太奇怪了。

他嘴上说没什么，五爷知道那是一定有什么。但是他不说，五爷只好把小丫头搬出来。天知道他多不愿意看着自己的叔夷沾上死丫头的口水。

小丫头扯着人脚边衣服，嘟囔道。“三哥哥。”

她不懂怎么在无名山这种风水宝地可以把人愁成这样！侧过头，一记眼刀过去，恨不得灭了这个罪魁祸首。萧灵什么都不懂，至少她知道能让她三哥哥发愁痛苦的除了这家伙不作他想。

五爷在人后摊开双手，一脸无辜。他嘴巴动了动。想用唇语告诉她好好安慰叔夷。动两下才想起这小丫头是看似盯着你看其实看不见。

他正苦于无法开口。耳边响起小丫头的传音。她说，“待我把三哥哥逗笑了回头便宰了你。”

五爷知道这是成了。在心里答应了一声。“你若是哄得人高兴。我躺着任你宰割。”

说完朝天喊一声，“江舟。”

刚学会懂事的江舟一个鱼竿抛下来，自己从大槐树上跳下来。两个伤心人一个眼神心照不宣。一击掌，拎着鱼竿祸害水族去。

萧采荇知道这是五爷的体贴。也知道丫头担心他。他知道这个时候最需要他装着没事人的样子，笑着说一声没事，再开两个玩笑，撩两下五爷。但他就是装不出来。

五爷回头不舍地看看他，只看到一身喑哑的烟雨色。他的叔夷还是不愿意看他一眼。

还是江舟宽慰的他。他道，“爷你不是常说尽人事知天命吗？我看他今日肯出门来走一遭，已是好转的迹象了。”

“嗯。钓鱼去吧！两情相悦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我在这边一厢情愿独自苦恼也不是办法。能做到的我都做到了。剩下的全看他的了。啊，对了。江负舟很久没有信来了是吧？不是的。他收不到回信，把信全寄给我了。我看～”

“爷你还要三根竹竿叉鱼不？我去给你砍来吧。”

人声渐渐远去，萧采荇看着桌上的茶杯里自己那愁云惨淡的脸。开口道，“我算得一些。不知是否有错。”

刚被发现真面目的萧灵看着他，有点尴尬。又不知道他算出了什么。不好意思探人心声，万一探出点什么不可描述，她自己得羞死。

想到他算出一些，说明学艺又精进了。萧灵有心试他一试。她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

萧采荇点点头。随即想起她看不见。说道，“双龙出海。”

萧灵知道，这是算对了。再有别的，她自己都得靠言思子老头子的天算盘。估计着他约摸也就算到这里了。

显然，萧采荇超乎她的估计。他小心询问道， “何谓历情劫？”

萧灵想不到他算法如此高深。连这个都算出来了。该死的命格星君，写什么天定姻缘历情劫。

她不欲说。萧采荇诳她道，“你不说清楚由得我胡思乱想岂不是更糟？”

一会儿说一会儿不说的，萧灵小脑袋转不过来。终究还是说了干脆。天知道三哥哥的胡思乱想能想出什么来。

萧灵道，“他前世，你知道的，苦。就是头顶莲蓬那胖老头说的人生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前世早死，怨憎会和求不得还没有尝到。今世再度为人，生老病死是必然。他贵为王爷却陪你在这无名山白菜豆腐硬床板，这就是五阴炽盛苦。”她故意说了一大堆，混淆视听。

萧采荇还是抓到了关键。数着道，“还有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

萧灵不情愿，也只得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