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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半壁美人笑 第二十四章 往事之言,言之长也

阴暗大牢里,仅仅一个腿疾,就已经折磨得清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是世间从来不乏落井下石之事——算到今日,清扬已经三日粒米未进。

又过三日。她的双唇已经干涸龟裂,仅仅依靠舔食墙壁渗出的水珠,只能勉强解渴,根本无法饱腹。血液凝固在嘴角,脸上几处被老鼠啃咬过的斑驳,意识还算清醒。到如今,她依然相信自己命不该绝。

又过两日。牢狱之人,依旧无人问津。时间也在消耗生命,清扬已经开始分不清,什么算睡着,怎样又算昏厥。墙角渗水较多的地方,已经被她舔食出一块凹陷,牢中杂草似乎也少了一些。她渐渐明白了刘濬意图——这次,他是真的要她的命,而且是通过活活饿死的方式。

她整个人昏昏沉沉,饥寒交困下,形如枯槁。为了减少自身所剩不多的能量消耗,也为了躲避这炼狱一般的现实,清扬大部分时间都在强迫自己睡觉。好不容易在腿痛和腹痛的双重煎熬下失去意识,牢门打开的声音又把她拽回清醒。

沈玄毅一身黑衣,上面用金线华丽精致地绣着团状纹路。清扬双眼模糊,一时没看清绣图,以为是龙纹;也没认出来人,以为是刘濬。下意识跪地行礼:“罪妇……参见皇上。”

头刚磕到地上,突然,她预料不及,被人粗暴地从地上扯起来,沈玄毅紧贴在她眼前,无视她异常轻快的体重,恶狠狠说道:“你睁开狗眼,好好看清楚我是谁!”因为亓琚,他十分厌恶刘濬,甚至连听到名字都觉气愤,更别说别人将他和刘濬混为一谈。若没有刘濬,亓琚早就成了自己妻子,二人可以琴瑟和鸣,可以白头偕老,可以成为世间一对平凡,却幸福的夫妻!

清扬咬牙坚持,可就算再怎么强睁眼睛,也无法看清。好在她耳朵还能用,听声音,知道是沈玄毅。可是认出来人后,她反倒更懒得再讲话。

沈玄毅已经露出狰狞面目,她也没必要再带着面具假惺惺。

想来从前,他也算是个儒雅将军,怎么如今就换了副模样,如同变了个人,这样的暴躁易怒,喜怒无常。

“我说的事情,你听是不听?”沈玄毅像拎条狗一样,扯着清扬脏污不堪的前襟。

“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什么事?”清扬硬撑着精神,死死攥住沈玄毅衣袖询问。

“你算什么东西?配要我回答你的问题?”沈玄毅锁她前襟锁得更紧,“我再问你一遍,我说的事情,你听是不听?”

“宫中究竟如何了!”清扬不甘示弱,运足气力大声喝问。只是旁人听来,仍是那般有气无力,毫无威胁性。

她一副“谁怕谁”的样子彻底激怒了沈玄毅。他狠狠将她扔回地上,拽过她的手,想要强行画押。

清扬的双手因为用力反抗,而开始颤颤发抖,她见沈玄毅快要将她的左手食指按下,心头一紧,狠狠一口咬在沈玄毅手上。

混乱戛然而止。

沈玄毅像个疯子一般气急败坏,重重一脚踢开清扬,她结结实实撞到墙上,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溅到了沈玄毅脚边,染到鞋上。

对于清扬受伤,沈玄毅仿若不见,倒是关心一双鞋,胜过人命,他十分厌恶的将鞋子在清扬身上反复磨蹭,见无法弄干净,怒气更盛,朝着清扬小腹添了几脚。

清扬意识消沉,只觉得全身上下的骨头似乎全都断了。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可就算猜也能猜到,地狱恶鬼的眉眼正与他的重合。如果可以,他下一秒就能要了清扬的命,而且是果断又毫不犹豫。

沈玄毅长出一口气,稍稍冷静后,换了副嘴脸。他便蹲下身来,异常温柔地替清扬拂去嘴角血迹,语气诱惑:“柳姁独自出去逍遥,留你一人在这生不如死,你何必为她受这份苦?倒不如按我说的做,或许一日,你还能把这份仇,在她身上报复回来。你说对不对啊,清扬?你是聪明人啊,可不要在一时糊涂丢了性命。”

清扬大笑着,几次岔气,还有几次差点背过气去。

沈玄毅见劝说无果,又再次强行动手要她在那份表明柳姁身份的罪状书上画押。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清扬竟然血性至此!

她见实在无力抵抗沈玄毅,竟扭动身体蜷缩起来,将左手食指生生咬下来,活活吞下去。

僵持再次出现,伴着沈玄毅的目瞪口呆。

“疯子,疯子!”沈玄毅看看她残缺的手指,又看看她嘴中一片黑红,吓得双腿发软,瘫坐在地,连连后退。沈玄毅并不算胆小,毕竟是个将军,久经沙场,浴血奋战是常事,自然也见惯死生血腥。不怕报应的事他也做过不少。曾经他亲手擒获一个敌军,斩下头颅,当晚庆功时,酒具不够,他便拿来头骨,稍一冲洗就做了酒盅。那饮到嘴里的酒,和着残留的白色浆液,带着浓浓血腥气。还有一次抗敌,我军处于弱势,敌军甚强,夜里偷袭失败,朝夕相处的同袍被掳,当众五马分尸。事后他悄悄偷回同袍仅剩的、没被野狗叼走的一条残腿,夜里嗅着掺杂些许熟悉的腥臭,枕着入眠……可就算这些,都远远不及清扬自嚼断指这般恐怖诡异。

他从未对一个人、一件事,如此胆颤过。

“我不管……宫中……究竟……究竟发生了……什么,柳姁……就是柳姁……没有什么真正身份。她……就是……济世堂……柳元章的……孙女……就是……如此……”清扬痛得几度快要晕厥,可转念害怕沈玄毅趁机作乱,于是坚持扛过来,但是力气已经耗尽,再说不出一个字。

沈玄毅傻愣在牢门旁,满脸惊悚和难以置信。他不解,在清扬心里,柳姁究竟是个什么身份,竟让她以死相护?其实死亡并不可怕,真正难耐的是死亡前的煎熬。清扬不仅为她无视这些炼狱之刑,还欣然地慷慨赴刑。

他正想不通时,小卒着急忙慌跑来,一看到狱中的狼藉,也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瞬间后背寒毛直立,倒抽一口凉气。他死死捂住眼睛,才能稍稍定神,声音还是颤颤巍巍的,对沈玄毅说道:“将,将,将军,军,皇皇皇,皇上快快快快到地,地地地地地牢大大大,大门了。”

沈玄毅一惊,心思回到正事上,咬牙上前拿起清扬残破的手,速速按下整个手印,连滚带爬仓皇逃离。

清扬的脸扭曲作一团,死死盯着沈玄毅逃离方向,还打算追过去,却无奈早已精疲力竭。现下连呼吸都难,哪里还撑得起身体。她懊恼万分,若不是当时让沈玄毅看到自己,如今也不会将柳姁送至险境。

刘濬和鳞终于露面,清扬看到他们,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但是撑不起身体,只能伸手求救。可是等鳞看穿她的意思,抬步上前后,她又不知该如何说,总不能说沈玄毅手上有柳姁是罪臣遗孤的证据。一时空在那里。

刘濬见她没了下文,再看她这般拼命的架势,心里明白几分厉害。他授意旁边侍卫速速将沈玄毅追回来。

命令发出后,清扬深深出了口气,脸上各处舒展,连疼痛也减轻几分。却仍在强撑意识,酝酿气力等沈玄毅被带回来,只有亲自销毁那份罪状书,她才能真正安心。

刘濬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一言不发。只是以目示意,让鳞喂给她些水,没有一点宣太医的打算。清扬不傻,她之所以如此不惜命,也是明白了刘濬真正意图——就算清扬躲得过沈玄毅这一劫,也逃不了必死命运。只是她仍旧不甘心——她若死了,还能有谁能来用命守护柳姁?

这个阴冷大牢,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侍卫回来了,两手空空。见了刘濬跪地请罪:“回皇上,属下无能,未能追回沈玄毅。”

清扬见状,情绪激动不已,许是刚才休息一时,又饮下些水,现在拖沓着身子,朝那名侍卫过去。

“再……再去……去……接着……着……找……”她喘着粗气,现在每多说的一个字,都是借了她的命。

“他究竟做了什么?你为何定要追回他?”刘濬蹲下身,不解问道。

“姁……”刚吐出一个字,清扬意识到失言,声音戛然而止。她自知不该如此,怎料一向灵光的脑袋,现在里面如同装满浆糊,混沌一团,什么理由都编不出,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你们退下。”刘濬听清她说的唯一一个字后,面色一沉,接着又见她如此讳莫如深,知道如果有些真相她不知,事情便会没完没了。于是下令,他要单独和清扬谈谈。谈之前,他下令,无论如何找到沈玄毅!若无法生擒,可就地正法。

清扬闻言,稍稍安心。

命令一出,在场之人各司其职,牢中顷刻清空。

刘濬起身向前几步,站在清扬面前。他的身上带着若有似无的檀香,那是礼佛之人才有的气息。

清冷的牢里,四周一片静寂。这是死牢,每日每夜,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该死的、蒙冤的、受牵连的……无一例外,一概以死亡做终结。因此这里怨气凝结,阴气太重,但凡是游离在死生之间的,多数都会被阴气压倒,天平偏向下世轮回。

清扬奄奄不振,她从未感到如此乏累,好像没日没夜的干了几天重活儿,困得不行。

“……萧少傅之案……是我疏忽大意了……”沉默许久,刘濬先开了口。

平地一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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